中原,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得中原者得天下,失中原者失天下。宋钦宗靖康二年,金兵南下,宋朝军民奋起抵抗,河南就是宋金两军作战的主战场。元朝灭金,争夺宋室天下,河南再次成为金元、宋元两军作战的主战场。有战争就要死人,一百多年间,河南两次成为主战场,军人死伤不说,百姓更是遭殃,因而河南人口锐减。
元灭宋,将人民强制分为蒙古人、色目人、汉人、南人四等。蒙古人地位最高,可以做高官、做地方长官。色目人次之,可以做地方次官,可以经商。汉人只能担任地方辅助官,而南人则沦为蒙古人、色目人的奴隶,不能做官,不能参加科举,因此引起百姓不满。
本来经过宋金战争、宋元战争,中原人口锐减,到了元朝更是天灾频繁,数十年间发生洪灾19次,蝗灾18次,黄、淮河多次决口,人口再次减少。兵荒马乱,战事连绵,积骸成丘,草莽弥望,许多地方人相食。元朝统治者面对如此惨重的天灾人祸,不但不抚恤百姓,反而实行跑马圈地,任意剥夺农民的土地,变大片土地为牧场。农民失去土地,被迫租种高地租的土地,过着水深火热朝不保夕的生活,因此对蒙古族政权越来越不满。
这一系列血腥战争及恐怖政策,再加天灾人祸,终于激起了元末大规棋的农民起义。
公元1351年,白莲教首领韩山童、刘福通发动了红巾大起义,矛头直指元朝统治者,推翻元朝统治。其他还有芝麻李,赵均用,郭子兴,彭莹玉(彭和尚),徐寿辉等人领导的起义军。两淮、河南、山东、河北等地的广大农民纷纷响应。元朝统治者为巩固自己的统治地位,派大军出其精兵锐将剿杀起义军,主战场还是在这些地区。后来韩山童战死,刘福通继续率领豫、冀、皖、鲁、苏十余万农民军与元军浴血奋战,长达十三年,最后惨遭镇压,失败告终。元军在镇压农民起义军的过程中,手段极为残忍,无所不用其极,过皆屠城,百姓十亡七八,中原呈现出“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凄惨景象。
元统治集团内部、起义军内部,为了争权夺利,不断爆发内讧征战,战场也主要集中在豫、冀、皖、苏、鲁等省,十几年间凡战数百起,遭殃的还是这些地方的百姓。所剩不及十分之一二的百姓,也都逃亡到少有战火的山西去了。
朱元璋起兵两淮,南突北战。连年的征战,绝“山东、北平数千里沃壤之土。自兵燹以来,尽化为蓁荒之地。土著之民,流离军伍,不存什一,地广民稀,开辟无方。”
朱元璋虽是起义军中的后起之秀,但他的步子坚实,依靠文臣武将逐步削平群雄,赶走元顺帝,最终建立了大明王朝,做了洪武皇帝。由于多年的战争,中原一带百姓死的死逃的逃,十室九空,千里无人烟,蒿草丛生鼠奔狐逐,农业生产几乎停顿。恢复生产,巩固政权便成了大明王朝的当务之急。当时郑州知州苏琦、户部郎中刘九皋、国子监宋纳等人建议“移民垦荒”。朱元璋也是农家出身,深知农为国本的道理,便采纳了他们的意见,于是下旨山西百姓往向地广人稀的豫、冀、皖、苏等省移民。
朱元璋死后,皇太子朱标因为早死,皇太孙朱允炆继承皇位,即明惠帝,年号建文。建文帝为巩固皇位,采取削藩政策。分封在北京的燕王朱棣对朱允炆继位大为不满,以入京诛奸为名,从北京进取南京,所过河北、河南、山东、皖北、淮北等地,向南京建文皇帝朱允炆发动战争,与政府军反复拉锯作战,史称“靖难之役”。战争整整持续了四年,杀掠无数,苏、鲁、豫、皖尤甚。洪武年间的移民,使得农业生产刚刚有所恢复,“靖难之役”又加剧了中原地区的荒凉局面,以至“道路蓁塞,田畴草莽,干村辟荔,魂哭鬼狂”,“东西六七百里,面北近千里.几为丘墟焉。”
靖难之役后,朱允炆不知下落,朱棣做了皇帝,史称明成祖年号永乐。永乐帝也不愿物产丰富的豫、冀、皖、苏、鲁等省荒废,再一次下旨从山西移民。
据《明史》、《明实录》、《日知录之余》等记载:从洪武六年(1373)到永乐十五年(1417)近半个世纪中,明政府屡迁山西百姓,历时50年,共18次,每次都在数千户、十万人以上,前后人数达到100万以上。
然而,当天下朝野相互混战、屡遭兵燹的时候,作为“表里山河”的山西,却是另外一种景象:风调雨顺,连年丰收,战乱极少,风平浪静,经济繁荣,社会安定,人口滋生,人丁兴旺。再加上外省大量难民流入山西,致使山西成了当时人口稠密的地区。据洪武十四年统计,山西人口403万,比河南、河北两省人口的总和还多,但地盘要小得多。比如陈州府项城县,据统计,从洪武四年开始移民,到永乐初年,全县也只有6800多人,其中移民数量要占百分之九十以上。
当时,在山西各州府中,以平阳府的人口最为稠密;而在平阳府中,又以洪洞县的人口最为众多。同时洪洞县地处交通要道,明朝政府移民,虽不是专迁洪洞人,却把洪洞当做迁民重点。也就是说,把洪洞县定为向外移民的集散地。
据《洪洞县志》载:洪洞县城北二里的贾村西边,有座广济寺院,规模宏大,殿宇巍峨,僧众济济,香客往来不断。寺内有一株树身数围、荫蔽数亩的汉槐,参天的古树上老鸹窝挨挨排排,甚为壮观。树下是一条贯通东西南北的要道,北达幽燕,东接齐鲁,南通巴蜀,西邻河陇,官府便在广济寺院和大槐树下设局驻员,办理移民事宜。
当时移民的规定是:“四口之家留一人;六口之家留二人;八口之家留三人。”常说故土难离,山西百姓听说朝廷下旨要他们背井离乡,迁往荒芜之地时,一个个惊恐万状,怨声载道,竟无一人主动报名迁移。但“四海之内皆王土”,皇命难违,抵触、逃避皆无济于事。官府为尽快完成移民任务,威逼利诱,恩威并举,什么办法都用上了,老百姓依然不愿意迁走,于是就采取诱骗的办法,到处张贴告示:凡不愿迁移者到洪洞广济寺大槐树下集合,须在三天内赶到,愿迁者在家等候。
山西5府、19州、79县的百姓听说这个消息,纷纷拖家带口,日夜奔波赶到广济寺院大槐树下,很快聚集了10万多人。官府早已在广济寺周围撒满兵丁,布下天罗地网周,对来者见一个拿一个,见两个捉一双,如同老鹰捉小鸡一样,然后宣读圣旨:“大明皇帝敕命,凡来大槐树之下者,一律迁徙。”这道命令好似晴天霹雳,在场的百姓都惊呆了,醒悟过来方知上当受骗了,想跑也跑不掉了,人们有哭的,有骂的,有呼儿唤女的,有哭爹叫娘的,可是已经晚了,怎么闹也无济于事了。拿够五十人,不分男女,立即编为一队,背捆双手,长绳串连,即刻派人押送上路。再拿五十人再编一队,再绳捆索绑,武装押送上路。凡是钻进这圈套中的,没有一个逃得脱的。
晚秋时节,槐叶凋落,兵丁吼叫,百姓啼哭,大槐树上的老鸹受到惊吓,呀呀呀的怪叫着乱飞起来,听起来十分凄惨。移民们临行之时,凝眸高大的古槐,栖息在树杈间的老鸹不断地发出声声哀鸣,故土实在难离,可又不得不离,一个个潸然泪下,一步一回首,频频回望大槐树,最后只能看见大槐树上的老鸹窝,老鸹窝也看不到了才凄苦离去。
第一批受骗的百姓被押走之后,人们不敢再到大槐树下来了。官府便采取强硬措施,将移民指标摊派入户,强制迁出。普天之下皆是王土,四海之内皆是王臣,哪个敢违反、抵触皇命啊?凡被摊派到移民任务的,只能乖乖的来到广济寺院大槐树下,办理迁移手续,领取凭照和路费,然后扶老携幼,踏上漫漫迁徙路。他们照样回头凝望着老槐树,听着老鸹的声声哀鸣,无不思念着家乡故土和亲人。
移民们想着从此山高路远,从此一去难再返,故土难别,乡亲难舍,掏一把黄土揣在兜里,折一枝槐叶搂在胸前,泪湿衣襟,肝肠寸断,一步三回头,依依惜别。大槐树和老鸹窝成为移民离别家乡的最后纪念,这种刻骨铭心的记忆代代相传。
为此,大槐树和老鸹窝就成为移民惜别家乡的标志。“问我祖先何处来,山西洪洞大槐树。祖先故里叫什么,大槐树下老鸹窝。”这民谣数百年来在移民居住地区广为流传。
天长日久,人们将大槐树和老鸹窝看做家乡的标志,至今移民后裔不论家住在何方何地何村,都说古大槐树底下就是自己的故乡。移民在到达新的定居地点后,大多在自己的大门口栽上槐树,借以寄托对故乡的留恋和怀念。
东进途中,移民们呼爹的唤儿的,喊哥的叫弟的,高喊上当受骗的,斥骂官府不讲信义的,声音震破云天。哭哭啼啼的,吵吵闹闹,好不凄惨。官兵为防移民半路逃跑,就是行路,依旧把他们背捆双手,长绳串连,除了吃饭睡觉才把双手给他们解开,长绳照旧连接。
在东进的过程中,移民的手长时间被背剪捆着,胳膊开始麻木,时间长了就习惯了。移民官嫌移民背捆着手不好看,就让他们披件衣服遮掩。到达目的地后,移民们大多喜欢背着手走路,喜欢披着衣服。积习相沿,移民后裔也学会了这种习惯。
移民有男有女,大小便自然得避嫌疑,谁需要大小便了,必须先报告,得到官兵同意后,才给你完全解开。不打报告,就不让你屙屎撒尿。一队里有一个人需要大小便,全队都得停下。等那人方便以后,全队才能向前行走。走不远,又有人要方便,队伍又得停下。为防移民集体哄逃,官兵一次只准一人方便。所以这队才走,那队又停,那队才走,这队又停。移民认为东迁是去受苦受罪,就故意磨蹭迁延时日,这个才屙了屎,那个又说尿泡。这样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行进十分缓慢。
官兵嫌说话多了,就发下命令:谁再大小便,只能喊“解手”,不准说屙屎尿泡,否则皮鞭伺候。规矩一改,移民照办,这队才有个喊“解手”的,那队又叫“解手”。山西河南本来眦连,可是自洪洞县出发,到移民分发到县,前前后后竟用了几十天。解手的人数次数多了,大家都戏称大小便为“解手”。渐渐的,“解手”就成了大小便的代名词。移民来到河南以后,习惯成自然,仍然把大小便叫作“解手”。这种说法一直沿用到今天。
移民们来到中原,在官府的严密监控下,只得辛勤开垦,精耕细作,春夏布种,秋冬收藏。时间久了,他们发现这里四季分明,温暖适宜,土地肥沃,雨水充足,适宜栽培各种农作物,再加上地广人稀,可以随意开垦,粮食打得多,生活水平也要比山西高得多,日子要比山西好得多,渐渐的就不再想念山西那苦寒的地方了,爱上了自己新开出的家园。
但是,山西毕竟是他们的出生之地,尤其是当年那闯枣山的艰难经历,更使他们记忆犹新。几百年过去了,祖籍究竟在哪里,移民后裔只记住了洪洞县、大槐树、枣山,为了让后代儿孙记住自己来自何方,每逢过年,后墙中堂上常常这样写:“祖籍山西洪洞县,迁居河南在项城。”外县也有这么写的,不过把项城改成了上蔡、汝南什么的,极少有知道先祖原籍在山西什么地方的。为什么不知道先祖的原籍,就像个迷一般,使人说不清道不明了。
洪洞移民当初是从大槐树底下出发的,故称自己是山西洪洞大槐树底下的人。人们仍不忘故里,人们敬山西洪洞大槐树如神,所以常在院中植槐,民谣“门前一棵槐,财源滚滚来”,“门前一棵槐,不是招宝,就是进财”,“院中一颗槐,幸福自然来”,既有有祈望生财致富之意,也有不忘祖居山西洪洞县之意。比如项城县老县城秣陵镇四关栽了四棵槐树(如今只剩下西大街一棵,如今高约50米,胸径2米多米,冠盖260多平方米)
为了记住祖籍,移民过年都要用面粉蒸出一个大大的馒头,做成各种花样,上面插上枣,名曰枣山,用它来祭祀先祖,以示纪念自己是从枣山过来的。日久年深,移民后裔将这一习俗一代一代沿袭下来,一直流传到今天。你如若不信,趁年节之时,可以到河南各家各户走走看看,不少人家的中堂对联上分明写道“祖居山西洪洞县,迁住河南在某城”,家家户户的祖宗牌位底下摆个大大的枣山。
正月十五过后,外孙外甥去看姥姥姥爷舅舅妗子,临走时,姥姥姥爷、舅舅妗子总要送个枣山给外孙或外甥,意思是说不要忘记了自己的本源,不要忘记祖根。老年人也常常告诫年轻人不要忘了:“问我祖先何处来,山西洪洞大槐树。祖先故里叫什么,大槐树下老鸹窝。”咱们是山西洪洞县大槐树底下的人,咱们是从山西的枣山上过来的人。
更为有趣的是,山西移民当年因闯枣山,小拇脚趾被碰得鲜血淋漓,趾甲盖儿也被碰裂了口儿,再也长不完整,留下了个小叉叉儿,成为突起。这种现象也被一代一代的遗传下来。直到今天,河南人的小姆脚趾甲盖儿上大都有一个小叉叉儿。要是不信,你看看自己的脚就知道了。如果有那个叉叉儿,就说明你是移民的后代;如果没有那个小叉叉儿,就说明你是河南老户的后代了。移民后代的生存适应能力强,繁衍能力也比河南老户旺盛,再加上河南老户因为战争遗留甚少,即使留有几个,也与移民渐渐融合了。所以今天那些纯正的河南老户的后代,在河南已经是万不抽一,也就很难碰到了。
以上所述虽有传说的成分,但移民的事情是确确实实存在过的。
尽管唐宋时期就有移民的记载,但像明朝这样长时间、大范围、大规模、有组织的迁徙,在我国历史上还是比较罕见的。明政府推行移民垦荒振兴农业的政策,虽然其目的是巩固封建王朝的统治,但客观上缓和了社会矛盾,调动了农民的生产积极性,使农业生产逐步得到恢复,巩固了边防,安定了社会,具有不可磨灭的积极意义。
作为移民后裔,永远也不会忘记自己的祖籍,不会忘洪洞县,不会忘记大槐树!
作为移民后裔,只要有机会,是会到洪洞县广济寺院大槐树底下凭吊一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