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作为旁观者（三）

对于往事，最好的处理态度，莫过于让它随风而去。都说往事不堪回首，又何必追忆？

然而总有那么些念旧的人，怀念着曾经。还会有那么些人，试图弥补曾经。

花道长就是一个念旧的人，所以他会写写诗，追忆追忆往事，但也仅限于此罢了。

“有些事，留在记忆中最好。”道长说。

留在记忆中的，还有别人的往事。

那一年，子墨还没转学，花道长还没喜欢上晓晓。对于道长来说，那是一段感情的空白期。对于子墨，却不是。

那个曾经被扇了两个巴掌的负心男又出现了，他叫王希。

那时节，或许是真的后悔了，王希给子墨，写了张小纸条。内容略有些煽情。他说，只有子墨是真心对他好，劝他好好学习，不要打架闹事，其他女生都只是跟他玩玩，他很后悔当初做的事，希望子墨能够原谅他。

子墨收到这张纸条，犹豫了很久。拿去给花道长和其他一些朋友看过之后，询问他们的看法。

花道长觉得知错能改总是好的，但总要再考验一下他再决定。所以子墨就真的考验了他。

子墨客气地回了张小纸条，提到了当初的伤害，提到了自己不够漂亮，性格不好，觉得王希会再受不住诱惑。花道长无辜地成了子墨的代表，负责送纸条给王希。

其实花道长一点也不喜欢这个王希，他觉得这个人就是个小混混。这年代校园混混是很多的，由于幼稚，这些混混人品普遍极其恶劣。花道长第一次见到王希，就是在他欺负人的时候。他欺负的人还是道长的同班同学。正直的道长当时就无法容忍，阻止了王希之后，与他打了一架。花道长打架很有特点，无论打得过打不过，受伤重的总是对方。所以王希负伤了，走的时候很可笑，小丑一般，很幼稚地恐吓，说你等着，周五放学如何如何。花道长翻了个白眼，压根就懒得理他。第二天，王希就在他班主任的带领下，向道长道歉了，花道长不知道他的道歉真不真诚，他也不在乎。不过有意思的是，王希在他班主任身边，连头都没抬起过。后来，花道长才知道，那时的王希跟子墨是一对。再之后不久，王希就成了负心男，花道长对他的印象就更恶劣了。

而现在，要送纸条给这个混混，花道长的内心是略带些惆怅的。然而毕竟是子墨交代的任务，忍辱负重也要完成。花道长沉默地把纸条交给了王希，说了句“她的”，就走了。

花道长真的很想一走了之，然而王希却不同意了。送完第一次纸条后，王希就把花道长当成了子墨的永久代表，写个纸条，一定要经道长的手送给子墨；下课的时候，碰到花道长，一定要询问，子墨有没有纸条。那对花道长的亲热劲儿，都让道长怀疑，当初跟他打架的到底是不是王希。

“感情是可以改变一个人的。”花道长感慨道。

确实，王希的变化确实有点大，虽然本质上，还是个校园小混混，但已经可以称为混混中的道德楷模了。花道长的一个朋友曾经这么形容过王希，他说:“其他小混混，你给点好处，他还能帮你撑个场子，可能还帮你动动手。王希，他收了你的好处，在你闹事的时候，能站在边上看看就不错了，说不定他还去劝架呢。”

对于那些幼稚的校园小混混，有这样的表现，也算是良心了。

有良心的王希，似乎真的悔改了。无辜地成为子墨代表的花道长都被深深地被感动了。然而道长感动并没有什么用，关键在子墨。

花道长本以为子墨会考验他很久很久，或者直接拒绝的。结果，没过多久，子墨就接受了王希的道歉，两个人重新走到一起了。花道长在帮子墨送纸条给王希的路上，内心不住地抽搐:“姐啊，你就不能再矜持点吗？”

然而，事实证明，道长是没有资格说子墨不矜持的，把纸条交到王希的手上，微笑着说了句:“恭喜你，泡妞成功。”然后，道长就开始亲热地称呼王希为姐夫了。

如今回想起来，花道长依然觉得那时的自己好没有节操。

没有节操的花道长看着子墨与王希重新走到了一起，作为好朋友，应该是为他们感到开心，祝福他们的。然而，不知为何，他心底总有种不安的感觉。他并不看好破镜重圆的这一对情侣。

然而不管看不看好，生活都是要继续的，花道长在两者之间传递纸条的任务还没有终结。王希与子墨分属不同的年纪，王希是子墨的学长，虽然这学长很不靠谱。

子墨与王希，隔着一幢教学楼的距离，花道长负责传递两者的纸条，将距离拉近。下课、午饭、晚饭、回寝室，在这些短暂的空隙中，纸条不断地流动着，距离不断地缩减着。

只是，空间上的距离，很容易拉近，心与心的距离，却很难。重新走到一起，王希很开心，子墨却并没有找回当初的感觉。

花道长私下里将他们上一次恋爱的场景与这次做了一个对比。他明显感觉到，子墨没有上次那么高的兴致了。从前纸条都是由子墨先写，面带着笑容很开心的写好，向她的女生朋友炫耀，而如今，她接到王希的纸条，很平静地写好回信，随手就扔给了花道长。

没有兴致，自然是不长久的。两三个星期后，子墨对花道长说，他和王希分手了。

花道长并不惊讶，也很支持子墨。感情这种事，本来就应该顺心意，如果没有感觉，还强撑着，这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花道长自然希望他的子墨姐姐能够开心。

花道长的任务结束了，再也不用送纸条了。很幸运，并没有分手信这种东西，否则花道长都不知道如何交给王希。

分手之后，王希过得如何，花道长不知道了，毕竟只是因为子墨，两人才有了一丁点的关系。但子墨，过得很不错，就是说，她单身的日子，似乎比谈恋爱的时候更开心。

开心就好啊！

花道长有时候也会想想，明明学校老师、家长、还有社会舆论都反对早恋，为什么还那么多人在学校里谈恋爱。是青春期的逆反心理吗？明显不是，很多属于乖宝宝的同学，也谈恋爱，而且谈的还更持久。联系到自身，思来想去，他觉得，无非是为了开心，为了心里舒服吧。感情这种事，是禁不了的，无论成年人还是小孩，都有属于自己的感情，事实上，每个人应该都是渴望感情的，花道长记得，似乎某位心理学家说过，渴望爱与被爱，是人的本能。本能，就是自然，自然的，总是令人愉快的。如果恋爱了，却并没有愉快的感觉，只能说，这是不自然的，注定不长久的。

王希与子墨的第二次恋爱，明显是不自然的。

王希的感情是发自内心的，很自然；而子墨的感情就没有那么自然了。所以第二次分手之后，王希依旧没有死心，还在期望子墨能够回心转意。子墨的反应则很冷淡。

花道长听子墨讲过一件事。一个假期，王希约了很多朋友一起出去玩，里面除了他和子墨，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那些情侣一个劲儿地撮合他们俩，为他们创造机会，王希也希望能够借助这个机会，再次和子墨走到一起。

结果自然是清晰无疑的，第三次没有出现。

破镜重圆？既已破了，为何要重圆，即使勉强走到一起，那么镜面的断痕真的能够被无视吗？花道长觉得是不能的。

不能就不要勉强。

感情总是要自然的，不够自然的，注定是不长久的。因为长久，就代表着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