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痕与云梦寒隔空对望,空气冰寒凛冽,没有一丝声音。
云梦寒瞥了一眼昏死在地上的华长青与慕容飞,微抬臻首,银铃般动听的声音响起:“秋少楼主为人坦荡,纵使立场不同,但仍奋不顾身地救孙姑娘,这一点小女子佩服得很,不知可否原谅华师兄先前的作为?”
秋痕知道她这是怕自己出手,华长青到底死没死透谁也不知道,但我现在补上一剑,华长青就彻底是一具死体。
“我原不原谅他倒无所谓,只是那些死去的人是肯不肯原谅他,这我就不知道了?”秋痕十分不忍地看着惨死的行尘和尚——那个全身插满金色羽箭、血迹斑斑的和尚,那个舍身取义的和尚。
云梦寒峨眉微蹙,桃花般的面靥上尽是愧疚之色,缓缓开口道:“行尘大师的死,我华师兄固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杀他的人终究还是鲲鹏,大家若是没有夺取鲲鱼之心的欲望,也就不会合力战鲲鱼,行尘也就不会死,并且华师兄现在生死未卜,他也为他的行为付出了应有的代价,不是么?”
“这话听起来貌似很有道理,可是你也别忘了一件事,我们虽有夺宝之心,但你的华师兄利用这一点,几乎算计了所有人,企图借鲲鱼之手,除掉所有人……这般狠毒的人,杀了他,只能算是便宜他了。”秋痕轻抚着忆情剑,皱眉道。
云梦寒无法反驳,并非她口拙,盖只因为华长青理亏在先。云梦寒只觉一股寒意袭上心头,晶莹的额头上泌出细密的汗珠。
“不过……”秋痕收起剑,摩挲着下巴。
听到秋痕说出的这两个字,云梦寒失落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希冀的光芒,连忙道:“不过什么?”
秋痕咧了咧嘴,笑道:“刚才你说我为人很坦荡,其实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秋痕双手环抱于胸前,闭上眼睛,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像我这么玉树临风、武功独步天下且又有着可以为人师表的高尚人格儿的人,我这么完美的一个人,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乘人之危的事呢?梦寒姑娘,你放心!我绝不动华长青一根寒毛。”
云梦寒极为夸张地张了张嘴,愣了好一会儿,喃喃道:“这人的性格好生怪癖,一会儿显得成熟老练,一会儿觉得他像个……”
云梦寒的思绪忽然被打断,只见秋痕如电掣般纵出,眨眼间便到了华长青身前,云梦寒瞳孔骤缩,急忙向前掠去。
一把刻着古老而神秘的红色文字的落尘剑笔直的插在华长青心脏处,鲜血染红了蓝袍,华长青那张极为清秀俊朗的脸上尽是苍白之色,嘴角挂着一丝血迹,呼吸已停止,甚至连微弱的生命之息都无法感受到。
秋痕摩挲着下巴,看着华长青。看着这个素有“小刀圣”的美称的人,若单论武功而言,他在青年一代中算得上是佼佼者,假以时日,成为一派巨擘乃是水到渠成的事,怪只怪他为人太过乖张桀骜,做事过于阴险毒辣,死不足惜!
云梦寒赶到,有些恼怒道:“你……”
“我说过,我不会动他,你放心!”云梦寒话未出口便被秋痕打断,继而秋痕转身向慕容飞走去。
从华长青身上,云梦寒没有感受到一丝生命之息,顿时心中大恸,两行清泪划过洁白如玉的脸颊,所有的悲伤化作凄婉的呜咽声和咸的发苦的眼泪。
一个人前一刻还跟你说过话,对着你笑,对着你倾诉衷肠,下一刻,那人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再也无法开口说话,就算是萍水相逢的两人,阴阳相隔之时,还活着的那个人心中恐怕也会感叹人生无常、世事无常罢。
当自己最亲的人躺在冰冷的棺材里时,泪水是否会打湿你的眼眶,心脏是否时断时续地痛了起来,你的脑中是否在回忆着与他(她)活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她)的音容笑貌此时此刻是否在你的脑中挥之不去。当你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他也再不会出现在你的生命中,再也不能同你一起看第二天的日出,你也不能同他说话,哄他(她)开心,你,是否感到一种撕心裂肺的难受,一种对死亡的恐惧,一种对生命的渴望!
纵使你知道生老病死乃不变的定律,却仍然要问:“人,为什么会死?死了之后又会去往何方?”甚至你会想到:我也会死,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去,我将再也看不到我最亲最爱的人,那是多么可怕!死了之后,我又会去向何方?
这一刻,你是否害怕衰老,害怕死亡,是否觉得要找个法子让自己一直活下去,不再受生老病死之苦。
云梦寒颤抖着拔出落尘剑,暗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蓝袍染得更加红了,云梦寒勉强地调动出灵力,顿时羊脂玉般的俏手包裹在一片朦胧的白色光芒中。
白色的灵力不断涌入华长青心口的那道落尘剑留下的伤口,鲜血不再流出,云梦寒脸上忽然泛起一片异色,一丝希冀的光彩在她眼中涌现——她竟然感受到一丝微弱的生命之息,但仅仅一刹那,便又消失不见。
云梦寒反复的检查了几遍,那股微弱的生命之息再也没有出现,云梦寒的眼中希冀的光彩骤然消失,蜕成先前的死灰一般的颜色——我们多么希望死去的人能够再复活过来,把以前留下的遗憾全给补偿回来。
震天刀忽而金霞滔滔,破空而来,呼啸着的破空声,似在诉说着他失去主人的哀恸,缓缓落地,变大,停在云梦寒脚边。
云梦寒哽咽道:“我们……是该回去了,华师哥……,震天刀,麻烦你了。”
震天刀金光闪烁,似在传达它的心意。云梦寒将华长青放到刀身上,端坐在华长青身旁,震天刀缓缓升空。云梦寒不由自主的看向慕容飞,好似梨花带雨。
为什么,为什么慕容家的人都要这样伤害我们云氏一族?屠戮我们最亲的人?你父亲如此,你也是如此!
一座巨大的白塔下,繁星静静地悬浮在夜空中,美得那么地夺人心魄,天空,多么的寂静,她同白塔一起平静地俯视着地上的发生的一切。
城主府里,火光冲天,嘈杂的喧闹声已渐渐消失,这不同寻常的安静,宣告着一场暴乱的结束。
一条小巷里,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快速地穿梭着,突然,那白色的身影突然甩开那红色身影的手,一道有些恼怒却又极为倔强的女声传来:“哥哥,我不要走,我要和爹娘在一起!”
“妹妹!如果我们现在回去,我,你,还有爹娘,都得死!一个也逃不掉!我们云氏一族现在只剩下你和我,如果连我们都死了,云氏一族也就成为历史中的尘埃,那爹娘的仇,谁去复?族人的仇,谁去复?”一个身着红色披风约莫十来岁的男孩不顾妹妹的挣扎,拉着妹妹的手就往出城的方向跑去。
“哥哥,求求你,不要扔下爹和娘……”白衣小女孩跌跌撞撞的跟在红衣小男孩的身后,不停地抽噎,苦苦哀求道,星光洒在那张晶莹洁白的脸上,格外的凄婉动人。
红衣男孩的双眼深深地隐藏在帽檐的阴影下,两滴豆大的泪珠滑过脸颊,不顾妹妹的哀求声,头也不回的向城外跑去——他,心中怀着那样的悲痛,却又那么地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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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痕蹲下身子,将手伸到慕容飞黑洞洞的鼻孔前,感知到慕容飞尚有有气息,秋痕不禁松了一口气。
秋痕仔细盯着慕容飞瞅了瞅,低语道:“你到底是人,还是怪物?”,说着秋痕便折了一根枯黄的草,伸到慕容飞的鼻孔中挠了几下,不想慕容飞竟全无反应。
“真没意思,看来你体内的灵力已经枯竭了,至少得睡个三天!老实说,你这人还真有点血性,把自己弄成那副鬼模样,真是任性,不错,有几分哥哥做事的风范……”秋痕没头没脑的说个不停。
秋痕忽然顿住似乎想到了什么,顿时一把将慕容飞夹在腰间,如火般奔掠而出,跑到行尘身旁,二话不说就将行尘夹起,稳稳的落在孙雨墨身边,看着躺在地上的三人,秋痕陷入了沉思。
一道巨大的破水声响起,两道身影,一青一红,落在秋痕眼前,那青衣人双眼紧闭,似已昏迷,但他的手中仍握着一把剑,一把乌黑的剑,这把剑宛如他的生命的一部分一般,人已昏迷,手指却还紧紧地扣着剑柄。
孙雨柔轻轻地将叶川放到地上,一时间,四人躺在地上,或昏迷沉睡,或死亡,秋痕怔住,竟说不出一句话来,心中巨震——这,就是江湖?!鲜血淋漓的江湖?!
“你怎么了?”孙雨柔羊脂玉般的手掌在秋痕眼前晃了晃。
“没什么,叶川怎么样了?”秋痕回过神来,关切的问道。
“叶川只是消耗的灵力太多,虚脱而已。”孙雨柔略显欣慰道。
秋痕摸着叶川的脉,问道:“湖水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我下水后找到叶川时,他人已经昏迷了,不过我在发现他的地方感受到了黒莲爆炸后的气息,想来他与什么人大战过。或许,是鲲鹏将他打伤了,不过,我总感到有一些不对劲。”孙雨柔思索着,开口道。
“我也有这种感觉,不过,我又想不出究竟哪里不对劲。”,秋痕站起身来,摩挲着下巴,目光扫向地上的四人,忽然,秋痕眼中闪过一丝清明的光彩。
“我想到了!”秋痕、孙雨柔异口同声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