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珏是在小区楼下找到尤豫的,当时的他身上还穿着那身沾满血迹的白色羊毛衫,寒风袭过,冻得他嘴唇发紫。
“你在干什么啊!你这身上的血又是怎么回事?既然来了为什么不上去呢!要不是瑶瑶拉窗帘的时候看到你,你是不是要在楼下冻一夜啊!”温珏看着他满身的血,眼里心底都是心疼。
“阿珏……”尤豫抬起头看着他笑了,他仰起头望着比他高上些许的温珏,眼里没有一丝光亮,带着那比哭泣还令人心痛的笑容,小声地嘟囔着:“我以为我至少还能有个爸爸的,我以为她再结婚了,不要我了以后,我至少还能有个爸爸的。可是没了,什么都没了……”
温珏的眼睛红了红,上前一步,拉过他的头,按在肩头,低声骂道:“傻瓜,你还有我啊。”
尤豫挣扎了一下,还是伸手环住他的腰,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那么委屈,那么悲伤,“阿珏……”
“没事了,没事了。走,我们回家,回家。”温珏拍着他的后背,细心安慰着。
“可是……我没有家了。”他哭得直抽噎。
“走,回家,乖。”温珏伸手,帮他擦着脸上的泪水,满眼的心疼。
“可是我没有爸爸了。”
“还有我啊。”温珏深呼吸了口气,将自己内心的那份心疼压在心底,“以后我爸妈就是你爸妈,我不会再说那些伤害你的话,小豫,对不起……”
人这辈子最重要的是什么?对于尤豫来说是一个温暖的家,对于温珏来说是一世没有波澜的生活。对于温家夫妇来说,是给温瑶一个没有坎坷的未来。
而至于我,我不知道,对于未来,我太过迷茫,对于过去,我太想遗忘,而对于现在,我随风摇摆,找不到方向。对不起,这不仅仅是站在一个作者/读者的角度来说。更多的是我本人的。也许正在看文的你也该考虑一下这个问题。
温瑶看着温珏背着尤豫进来,眼中闪过一丝怒火,是不符合她平日的温和。她双手环在胸前,轻蔑地笑着,“倒也出息,跟人打架,自己还受了一身伤。”
温珏愣了一下,“瑶瑶。”
温瑶没理他,转身回了房。
尤豫手上的伤口缝了五针。
五,这个数字似乎预示了些什么,在那年的五月,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猝不及防。
事情的转变在那个四月底。
四月的天气温暖舒适,没有暴雨的狂澜,没有烈日的炙烤。微风习习,暖得让人升起一阵又一阵的睡意。
“瑶瑶,你怎么睡在这啊?阿珏呢?”尤豫是在操场的草地上找到温瑶的,她将校服的叠起来垫在脑后,书盖在脸上,安逸享受的模样。
温瑶并没有回答,梦里,一场大火正在蔓延,她一张嘴就吸进打量的烟雾,喊不出一句救命。忽然地崩山摇,从梦中惊醒。原来是尤豫将她摇醒了。
温瑶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暗自庆幸那只是个梦。
“你哥呢?”
温瑶看着从身旁走过的同学,问道:“放学了啊?”
尤豫点头,“是啊,也不知道你哥去哪了,一放学就不见人影了。”
温瑶站起来,扫了扫身上的草屑,“他去图书馆了,我们去校门口等就好了。”
尤豫没说什么,只是弯腰捡起她丢在地上的书包,却因为用力过猛扯痛了伤口。“嘶……”
温瑶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受伤的手上,接过书包,“受伤了就别逞能了。”
尤豫呵呵地傻笑了两声,跟在她身后,只觉得眼前的温瑶有些陌生,好似一个蛰伏的恶魔,随时都有反扑起来的可能。
校门口人来人往的,停着一辆私家车,一个男人靠着车身抽烟,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遮了他的容颜。可尤豫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来了。
“待会如果发生什么事了,你就自己跑去找阿珏,知道吗?”尤豫伸手,将温瑶拉到身后,毫不犹豫地朝尤岑中走去。
温瑶虽然不知道发生了是什么,但还是温顺的点了点头。
“你个小野种!竟然骗了劳资十几年!”
清脆的巴掌响声,紧接着是拳打脚踢的闷响声。尤豫手上那刚刚要结痂的伤口又裂开了,鲜血染透白衣,绽放着一朵又一朵妖冶的红花。
那一瞬间,传说中那个有着黑社会背景的黑道少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有个精神病父亲的落魄骑士。
尤岑中咆哮着:“卧槽你麻痹,一个不知道哪来的野种也敢喊我爸!”
再次从尤岑中嘴里听到“野种”这个词汇的尤豫慌了,真的慌了,身体上的疼痛远远比不上心脏那骤然收紧再被狠狠扯裂的锐痛。
终于,还是做了那份鉴定。
终于,他连最后的期盼也失去了。
阿珏,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想到温珏,尤豫转身想逃,可尤岑中却拽着他的手臂,一巴掌打过去,嘴角流了血,尤豫眼里的慌张与恐惧再也无路可逃,他举起双手,挡着头部,连声道:“爸,你别打我了。不管我们之间有没有血缘关系,你都是我爸,我不会不认你的。”?
可是已经知道事情真相、失去理智的尤岑中像是没有听到一般,挥着沉重的拳头,一下又一下地落在尤豫的身上。
周边的同学吓得尖叫起来,保卫室里的保安听到动静,连忙出来维护现场。帮忙拉开尤岑中,可是尤岑中像是疯了一样……不,那个失去理智的尤岑中就是个名副其实的疯子。
他抢过其中一个保安的甩棍,另一个保安来不及躲避,尤豫推了他一把,那甩棍就刚好落在他头上,鲜血顿时流了一脸,吓得身边的女同学直尖叫。
尤豫看着骚动不已的同学,又看了看已经负伤,却依旧尽职尽责的保安,突然放弃了抵抗,上前抱着尤岑中,任由他将甩棍一下又一下地打在身上,“爸,我只有你了,求你清醒一点。”
那时鲜血从他的额头流下来,染红了半张脸,他握紧双拳,默默忍受着那锥心的疼痛,小声地哭泣着:“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只认你是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