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大人说,毕跳跳咬人的技能是从钟意那里学会的。
据大人说,小时候毕跳跳总说要嫁给钟意。
第一个钟意想起来会会心一笑,第二个钟意想起来却是总是觉得应该苦笑。因为,毕跳跳好像并不记得这件事了。可钟意还记得,明明自己比她还要小上一岁,可是就是记得。
六点四十的上海,天已经亮了好久。钟意带着朦胧的睡意走进地铁,然后突然就看到那个熟悉的脸庞——毕跳跳。她好像很困,坐在行李箱上靠着地铁的右侧门,睡得放心极了。
钟意十分想大叫毕跳跳,然后摇她,反正就是想用行动证明自己在她旁边。可是不想把她叫醒,不忍心叫醒这个“起床困难户”。然后看了好久,有种想要流眼泪的冲动,低下头发现行李箱上贴纸。是昨天晚上11点的飞机到上海的,就是说毕跳跳有七个小时和自己待在同一个城市却没有和自己联系,真是过分。
地铁到站一停,毕跳跳似乎头撞了一下,睁开眼睛眨了一眨,闭上眼睛又想继续睡下去。钟意对于自己有点无语,明明很想和她说话,可是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站在她旁边,看着她,睫毛扑闪扑闪之外什么都没有变化的姿势。
可毕跳跳突然就抬头了。
“哇塞,钟意,好巧。”似乎有点兴奋的样子。
钟意感觉耳朵有点红了,可是不知道该回些什么。
“钟意高三了吧,不过看你没有黑眼圈,我就放心了。”
放心和黑眼圈什么关系,钟意还是不知道。
感觉肚子突然被打了一下,钟意红着脸看向一脸正常的毕跳跳。
“钟意小时候那么黑,现在那么白,不过敲肚子的感觉还是一样嘛。”
这么说,敲肚子是检验身份吗?
“钟意,为什么你不说话,不会现在是小哑巴吧?”毕跳跳此时一脸心痛。
钟意这下涨红了脸,十分气愤地说:“为什么你昨天的飞机,你都一直不告诉我你在上海。”就像是几年前,钟意家还在杭州的时候,得知毕跳跳到杭州乐园玩可是没有来找自己的时候那样子气急败坏。
“手机没电,期末钱用完了没有钱住宾馆了,在机场玩了好久的电脑就一直等六点半的地铁。现在不是还是遇见了吗,有缘分就好啦。”
钟意听到这脸又红了,遇到毕跳跳,一个不经意的词语都容易让他想歪。
“那你现在去哪里?”
“虹桥高铁站。”
“几点的车回家。”
“九点。”
“那么快。”
“一点也不快,到了估计还要等一小时。”
可是钟意还想留着毕跳跳在上海玩几天的,好不容易重逢,不知道用了多少的运气。一开地铁门的重逢,是多么令钟意惊喜。
钟意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毕跳跳的。
可能是在要离开生活了十年的地方后离开的早上居然看不见毕跳跳的脸,可是又不忍心去把她叫醒,所以小心翼翼地只是看了一眼就走的时候。
也许是知道自己要离开所以每一天放学都跟着毕跳跳,每一天请她吃一根热狗还嘱咐她不能忘记自己的时候。
也许是更早,每次大人问毕跳跳要嫁给谁,毕跳跳总是回答“钟意”的时候。
又也许是毕跳跳跟着同街道的吴老师看了《天若有情》,笑着对钟意说“钟意,那个电视里面的女主角叫展颜,真好听。不过我还是觉得钟意最好听”的时候。
也有可能是更小,在毕跳跳还是叫钟意“一一”的时候。
据说自己本来没有小名,可是刚学会说话的毕跳跳并不能叫自己“钟意”,只是会叫“一一”,于是干脆大家都图方便叫“一一”了,那是毕跳跳带来的名字。
可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再也没有叫过了。
“跳跳。”钟意还是想问她个问题。
“恩?”毕跳跳并没有抬头,而是在狭小的空间里用脚去玩旅行箱上的小轮子。
“你还记得我叫一一吗?”
“记得!”那是清脆的回答,像是清晨窗外的鸟儿。
那就好。
有些事情她还是记得。
只是她没有再做了而已。
但是很多事情,钟意都在坚持着。
比如小时候回家总是缠着跳跳送自己。
比如搬家到杭州了零花钱从每天两元到一个月五百后,还是每天用两元。剩下的都存下来了,比如给跳跳买礼物,比如买回乡下的车票。
比如到初中到上海上学后,每个月有一千块的零花钱,还是要存下来。只是因为某一天看到上大学的表哥的一条说说“存个老婆本真不容易”。所以从初中开始存,存够跳跳本。
现在十七岁,离开龙城时还是十岁。七年的时间一共回去过十六次。两次和妈妈一起,十四次是一个人。每一次都会找跳跳,有时候会故意被她发现,有时候会不经意被她发现,有时候她根本不知道。
想到自己这有点傻气的行为,钟意耳朵有点红了。
“钟意高三了,不要上补习班吗?”毕跳跳好像突然醒悟过来,问起正事。
“唔。今天没有。”如果仔细一点,就可以发现钟意耳朵又红了一点。
“那你现在去哪里?”
“送你去高铁站。”
“钟意你真好——”毕跳跳拉长声音来表示她有多幸福,“我差一点想要抱你了。”
我也想你抱我一下。钟意想这么回答,不过实际上他什么也没有说。
可是跳跳接着说了!
“不过不用了,顾一一在高铁站等我了。”
“什么,顾一一是谁?”钟意心浮气躁起来,为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
“是毕跳跳的男朋友。”
钟意低头,发现毕跳跳的耳朵有点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