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江言忠回到府中时,江府管家福伯早已等候多时了。
“老爷,您可回来了,少夫人临盆了。”福伯说道。
江言忠将缰绳给了一旁的随从,一边向府内走去,一边问道:“孩子怎么样了。”虽然这个孩子此时是他唯一的希冀,但他的声音中依旧平淡不见一丝波澜。
“已经很长时间了,产婆说是难产。”江家一直是一脉单传,福伯知道这个孩子在老爷心中的重要性。
江言忠稍不可见的顿了一下,加快了脚步。
蓉惠语的门前,早已围满了江府的家丁丫鬟,焦急的讨论着,担忧着,看见江言忠来了,便安静的让开了一条道,自动立在两旁。
江言忠不发一言,坐在门前的石凳上,听着门内痛苦的喊叫声,面上虽无表情,但是心内已在祈求上天,这是他第一次觉得害怕,江家的世代的使命是守护萧国。现在他的儿子在沙场上已是回不来了,这是江家的宿命,他早已接受,但是他不能让这个使命断送在他这一代,这个孩子不惜一切代价必须保留下来。
仿佛是上天听到了他的祈求,又仿佛是这个孩子明白了无论怎么挣扎也挣扎不过命运的羁绊,哇的一声,对门前的所有人来说,仿佛天籁。
江家的小少爷出生了。从此江家的心稳住了,萧国的心也稳住了。
啼哭声后,门内久久没有动静,江言忠有一种不安的预感,于是他起身,走到门前,“开门!”命令般的语气,不容拒绝。
片刻后,王妈过来开了门,小心翼翼的露出了一个头,脸上满是惊恐慌乱,等她看到江言忠的表情后,害怕的后退了几步。江言忠没有管她,推开门,径直走了进来,王妈战战兢兢的关上了门。
秋兰正抱着孩子在蓉惠语的床前,“小姐,你看,孩子,你和少爷的孩子。”
“我的孩子。”此时的蓉惠语经历了这一场磨难后,已是十分虚弱,但看着眼前的小小人儿,还是难掩幸福的表情。她开始想象着孩子的未来,无数种可能。又想到了孩子的父亲,如果他也在该多好啊,可惜,她知道已经不可能了。
江言忠进来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王妈,少夫人怎么样了。”江言忠走到床尾问道。
“少……少夫人,因……因为难产,失血……过多,恐怕……恐怕将不久于人世。”王妈艰难的说完了这一句话。
江言忠沉吟许久,“这不怪你。”
听到这句话的王妈仿佛失去了全身的气力,跪倒在地。
而就在此时,蓉惠语伸出了右手,对着上方深情的说道:“守州哥哥,你来接我了,看一眼我们的孩子吧。是女儿呢,她不用像你一样了,不用我再为她担……”话还未说完,抬起的手便重重落了下来,闭上眼,永远的沉睡下去了。
“小姐……”秋兰抱着孩子恸哭着,而那个孩子却依旧安静的,安静的仿佛不存在一般。
江言忠着一生所承受的打击和痛苦都不如蓉惠语最后一句话来得致命,顿时,他仿佛失去了思考了能力。回头看向跪倒在他身后瑟瑟发抖的王妈,问道:“女儿??”
现在的王妈哪里还敢回答,还能回答。
江言忠也不期待王妈的答案,快步走向秋兰,从她的怀中夺走孩子,掀开襁褓……
“果然!果然……。”江言忠看着眼前的孩子,难以附加的恨,此时的他显得是如此脆弱。他将江家的希望、萧国的希望全都押在了这个孩子身上,可是为什么会是个女孩。他在心内问着苍天,难道真是天意如此,要断了江家,覆了萧国。不!他不相信!
就在秋兰还没从老爷突如其来的行动中平复过来的时候,发生了一件让她更为震惊的事,江言忠一掌拍向跪地的王妈的头顶,鲜血便顺着王妈的头顶流下来,湮没了生命。
“你记着,她是为你而死的!”这句话江言忠是对襁褓中的孩子说的。
“老……老爷……”此刻的秋兰已经被吓得不知所措了。
“这个孩子生于乱世,但愿他能终结这乱世。秋兰,你记住,他是江家的小少爷,江家未来的主事人,萧国未来的大元帅,江易安。”
“是。”秋兰已经下定决心,要替小姐好好守护这个孩子。这个一出生便背负着性命和鲜血的孩子。
“来人啊。”江言忠朝门外喊道。
管家福伯迅速带着府内家丁冲了进来,可看到屋内场景时,皆是一脸的震惊和茫然。
“王妈是穆楚国的奸细,不仅杀害了少夫人,还要以孩子的性命要挟于我,已就地伏诛。”江言忠说道。
福伯使了个手势,两个家丁便抬着王妈的尸体下去了。
“江福,我已经向皇上请命,明日午时带兵出征,少夫人的葬礼便交给你打点了。记住,国难当头,一切从简。秋兰护主有功,之后小少爷的一切便由她负责,府内家丁丫鬟听凭差遣,凡是小少爷的东西都必须经过她过目查验。”
“是,老爷。”
迟疑一会,江言忠继续说道:“还有,在少夫人的墓旁给少爷立个衣冠冢。”声音中有些无奈有些沉痛。
福伯抬眼看了一下江言忠,答道:“是。”
“叫人把这里清理一下,下去吧。”
“是。”
福伯退下后,江言忠走到仍跪在床前的秋兰身边,把孩子交给了她。没有说一句话,离开了这间充满血腥的房间。这个夜注定是不平凡的,秋兰望着怀内连眼睛都没有睁开的孩子,这样干净不闻世事神态,死一般沉静的面容,一出生却面对了父母的死去。而这个孩子的肩上,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便赋予家国大任,怎堪面对?死亡与战争把夜衬托的更显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