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与胤祥回到客栈,心情依然不平静。胤祥虽然已经恢复过来,和胤禛有说有笑的聊着一路来时的见闻。可他越是这样,越让胤禛担心。
“十三弟,在我面前,不要这样。”
他突然说出的这句话,让胤祥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我说过了,是我太傻了。悦宁明明已经不在了,那位熙柔姑娘怎么可能会是她呢?可是,我却很希望她就是悦宁,真的很希望。”胤祥虽然背对着胤禛,可胤禛依然能感觉到他的痛苦,以及声音中带着的哭腔。
“十三弟……”
“四哥,你放心好了,我没事。现在我只想快些把差事做完,回家去。敏儿已经有了身孕,她希望生产时,我能在她身边。”一滴泪滴落下来,被他快速的抹去,脸上带着幸福的表情,却将最深的痛压抑在心底。
胤禛看着他,不再说什么。他踱着步到窗口,向外张望着,叹着气想:为什么老天会这样安排?悦宁,是你的意思吗?
第二天,熙柔恢复了许多。她不顾宝儿的反对,让蓝茵去请胤禛与胤祥过去商议公事,地点定在忘忧小筑。
“两位公子,昨天对不起了。事情我已经听宝儿说了,实属一场误会。龙公子,你肩膀的伤好点了吗?谢谢相救。”熙柔一番得体的话反而让两人不好意思起来。
“熙柔姑娘,我的手已经无碍了。昨天我多有冒犯,还请见谅。”胤祥坦然的回礼,可熙柔看见他的眼神弥漫着一层灰色。
“你们可不可以不要这样打官腔啊?听着都乏味。我和柔柔都自在惯了,不讲究那些个虚礼。反正大家都是为四爷做事,你们又是年大哥的朋友,那我们可不可以用轻松一点的方式说话啊?”宝儿一连用了两个“可不可以”,可见她对这么文绉绉的话多么反感。
熙柔笑了笑,挽着她的胳膊说:“两位公子不要见怪,我这表姐就是这样的性子。不过我也觉得既然两位离开了京城,来到这人间天堂,实在也该轻松下来。”
“熙柔姑娘说的是。我们四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两位姑娘的气概以及豪爽性情,我们都已经见识到了,那么就不要再拘束着。”胤禛说道。
“我们就称呼两位为大哥,两位大哥也不用姑娘来姑娘去的,直呼我们名字便可。想必两位大哥来之前,年大哥也与你们说过一些我们的规矩。安全起见,大家必须对过暗号,才可以交接情报。否则,就算是四爷亲自到了,我们也不会透露半个字。”熙柔话音一转,严肃起来。
“这是自然。”胤禛初听年羹尧这么说,就对此表示赞赏。如今见规矩是这个女子定下,心里更是生出许多佩服。
熙柔拿出文房四宝,在桌上摆开,提笔就在纸上写下了一句话:一室闲居,必常怀振卓心,才有生气。
她写完将笔搁下,走到一边让出位置来。胤禛走上前,大笔一挥,下句已经跃然于纸上:同人聚处,须多说切直话,方剑古剑。
熙柔上前一看,果然与她定下的一模一样。当时她定下这个暗语时,为了不让口传间被人听去,于是特意将最后那句“方见古见”改为“方剑古剑”。如此以来,真假即辨。
“黄大哥一手生花妙笔,笔锋干劲有力,实在是让熙柔佩服。两位从京城来,不知可带了四爷的什么话?”熙柔不再怀疑什么,她一边打开火摺将纸烧为灰烬,一边夸赞着胤禛的字,然后直奔主题。
胤祥看向胤禛,只见胤禛微微的点了点头,于是他开口说道:“关于白莲教一事,四爷不敢马虎,于是派我们两个前来问清情况。听亮工说,你们已经将探子打入白莲教内部,想必十分了解内情。四爷吩咐我们可以探讨出个解决的办法,最后由他定夺。”
“听说白莲教已经沉寂了许多年,我们所听到的风声也只不过是最近才开始的。据我扬州的探子回报,白莲教目前在扬州有一个总堂,甚为隐秘,人数不大清楚,似乎成员并不多。但是我觉得,他们好象在策划着什么,而且已经有所计划,目前的按兵不动,只是时机未到。白莲教一直以来都高举反清复明的旗号与朝廷对抗,可是这次他们纠集在江南一带却让人费解。”熙柔对白莲教的认识只限于他们“反清复明”这一点上,所以认为他们应该在京城活动才对。当她知道白莲教的消息后便马上通知了年羹尧,只想得到四爷的指示再做行动。
胤禛与胤祥沉思着,他们当然知道白莲教的目的何在。自从七年前在扬州的那次遇袭,康熙总是让人留意着白莲教的动态。可是那次以后,白莲教就像是被灭绝了一般,丝毫没有任何消息。这次康熙刚刚决定来年南巡,白莲教就突然冒了出来,恐怕是来者不善啊!
“具体的消息,探子还在继续监视。因为目前的这个堂用人谨慎,所以探子并进不去内部,只能在外围观察。所以我们还要耐心一点,不能轻举妄动,以不变应万变。”熙柔继续说道。
“熙柔说得没错,这个事是急也急不来的。没有探清楚就盲目围剿,只会打草惊蛇,让对方有所防范,那以后要安排探子混入就不那么容易了。”宝儿在一旁插嘴说着,手拿着她的鞭子不停的扭绕着。
“那就辛苦你们继续帮四爷留意着。”胤祥一直回避着熙柔的脸,只望向宝儿说道。
“这个请两位大哥放心,我们一定不留余力的帮四爷办事。说了那么久,两位大哥想必也饿了吧!午膳时间还早,不如尝尝我们吉祥坊的招牌点心吧!”熙柔笑着打开房门,对守在门口的紫芸和蓝茵吩咐了几句,又转了回来。
“不知道两位大哥住在客栈习不习惯,要不就搬到这里与我们同住吧!这个忘忧小筑除了我们两姐妹以外,还住着不少自己人。年大哥每次前来也都是住在这里。两位大哥意下如何啊?”
熙柔刚说完就被宝儿拽到一边,小声的嘀咕起来:“柔柔,干嘛让他们住过来,难道你还闲不够乱吗?”
“总要客气一下嘛!年大哥不是要我们好生照顾着?他们也不见得一定会住过来。”
胤禛看到宝儿的举动,心里有一丝遗憾,看来她对他是真的无意了,只怕是再也不想看到他。
这时,紫芸端着漆盘走了过来,那股有些熟悉的蛋奶香马上飘入胤禛与胤祥的鼻子里。
熙柔连忙走过去亲自将装着点心的盘子端到桌子上,并且介绍道:“来,尝尝看,这个吉祥如意挞是我亲手做的,刚刚出炉,趁热吃才好。”
胤祥看到盘子里的点心,又惊讶的站了起来,吓了熙柔一大跳。
“熙柔,这个点心你是怎么会做的?”他的眼睛今天第一次正面看向熙柔。
“啊?这个点心是……是在一本洋人的食谱上看到的。有什么不对吗?”熙柔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于是只好这样回答。反正这个也是西点,所以这样说并不过分。
“哦!没什么,这个点心我们的一个朋友也会做,所以觉得有些惊讶而已。”胤禛拉了拉胤祥的衣袖,示意他坐下来,并且向熙柔解释道。
“是你们的那位故友吗?”熙柔看见胤祥的脸上又带着昨天见到的表情,心里猜到了几分。她在心里想,难道这个蛋挞在古代也有人会做?莫非真如她所说,早已从国外传进来了?
“是,所以很怀念。龙弟,看来我们还要在这里多留几日,不如就听熙柔的话,搬到这里来住吧?”胤禛心里总有些说不清的感觉,这个熙柔似乎存在许多迷团。虽然当年悦宁是死在他的怀里,那时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可现如今,当他看到熙柔,并且有所接触后,便发觉她们两人的确有些相似之处。这个点心,他只见两个人做过,一个是悦宁,一个便是熙柔。而这两个人却有着同样的容颜,这不是很蹊跷吗?
胤祥毫不犹豫的点点头,胤禛想到的,他也想到了。这个熙柔给他的感觉越来越像悦宁,他一定要弄个清楚。
熙柔与宝儿的表情僵了一下,可又马上恢复过来。宝儿的手在熙柔身后拧了她一把,脸上却依然带着笑容。
熙柔疼得干笑了一下,转头就去吩咐蓝茵准备房间。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两个人丝毫不客气。
就这样,胤禛与胤祥在忘忧小筑住了下来。
宝儿沉着脸抱着一床被子走进胤禛的房间,心里骂着紫芸的不负责任。刚才她只不过去看看她们把房间里的必需品搬进去没有,却没想到紫芸突然腹痛难忍,于是送被子的任务就落到了她的身上。
紫芸将被子塞进她的怀来时,她分明就看到了一丝诡异的笑。好个紫芸,连自己的小姐都敢算计了,看她宝儿一会怎么收拾她。其实她完全可以吩咐别的丫头去做,可抱着被子的手却不舍得放下,脚更是不受控制的向胤禛住的厢房走去。
胤禛独自一人坐在窗前想着什么。宝儿进去,逼迫自己目不斜视,直接将被子放在床上,便要离开房间。
“宝儿……”胤禛情不自禁的叫了她一声。
宝儿的脚步停了下来,心里有一丝欣喜,脸上却依然面无表情。她转身面向胤禛冷冷的问道:“黄公子叫我有什么事吗?”
胤禛走到她面前,眼神复杂的看着她,一句“对不起”脱口而出。
宝儿诧异的看着他,傻傻的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的约定是不是可以再继续?”胤禛一把将宝儿拉进怀里抱住,突然不想再去管束缚他的种种,现在他抱着她的感觉才是最真实的,最让他感觉心安。
宝儿的脑子轰然一炸,全身僵着,任由胤禛抱着她,没有任何反应。胤禛将她推到眼前,皱着眉看着她的脸,留意着她表情的转变。
宝儿默默的看着他,手又一次摸上他的额头,小心的抚上他的眉。这次胤禛没有躲开,而是一动不动的让宝儿将他拧起的眉一一抚平,嘴角还微微上扬,让自己带着一丝笑意。
“为什么?”宝儿抚摩了一会,突然将手垂下来,眼神忧郁起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这样做。你……还愿意吗?”胤禛突然很害怕她依然会拒绝。
宝儿转过身去,惊喜的笑开了,却不想被他看见。她羞涩的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的话,那我就当你答应了!”胤禛从她背后将她抱住,语气中带着愉悦。
“四……对不起,我一会再来。”胤祥正准备进门,却看到这个情景,连忙用扇子挡住自己的脸,转头就走。
宝儿窘迫极了,她挣扎着,却挣不开胤禛的手臂。
“回答我。”胤禛不理会胤祥的突然闯入,逼她表态。
“说了不知道嘛!”宝儿掐着他的手臂,趁他的手疼得有所松懈,奋力推开他的怀抱,红着脸回头看了他一眼,便害羞的跑出门外。她的模样可爱极了,让胤禛笑得更加开心起来。
“十三弟,进来吧!别躲了。”他慢慢的走到桌边,倒了杯水喝下,并招呼着胤祥进来。
“四哥,原来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我说你怎么会答应得那么爽快呢!”胤祥近年来很少见到他真情流露的样子,于是逮到机会打趣道。
“彼此彼此。你的事情,我不会插手,有什么疑问就自己去找答案。”胤禛心情极好,丝毫不在意十三弟的打趣。
“谢谢四哥。”胤祥的眼神中透出一丝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