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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空声破晓

要去泉州城,必定要经过这片荒野,谁都知道,这里荒无人烟,虎豹豺狼多如遍地荒草,日间行进,赶不上进城的,多是得一夜惶惶。

不过,不必担心的是,荒野之中,还有一座楼阁相伴,名曰七仙阁,人们自以为她是一般客栈,然而,她只是日里经营,夜里不留宿的酒楼。虽然不让人留宿,但因为这酒楼的存在,倒让人不必担心孤身一人。

这一日,日光已是下撤,天际只有一片火红,一个人影落在了七仙阁的门上,刚刚换下青布衫的酒家公子萧羽,一眼就见到了这个人影,随即而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这都打烊了,怎么还有人啊?”

有些小小的不快意,他还以为终于可以休息了呢。黑着个脸打开门,这个时候就是把客人弄跑也是没关系的,反正这里夜不留宿。因此,萧羽此刻的态度,也是因为心底的这点想法。

然而,一打开门,他的脸色顿时就红润了,两眼恍然。

此人一身白裙,背着木琴,提着玉箫,出水芙蓉一般,清雅明丽。新月细眉淡淡,秋眸似水柔情,点绛红唇轻启,声如流莺轻轻。

“你好,小兄弟,我名云梦溪,因进城已晚,只能来此投宿。”

萧羽定力还算好,转眼就恢复了神态,但是,堆起的满脸笑意,却暴露了他的心境。

他往前一步,将云梦溪逼退一步,笑道:“嘿,美……咳……客官,你先坐着,我去收拾一下。”说完让开一步,让云梦溪进入酒楼内,随即自己便跑开了。

云梦溪嘴角微微一勾,头轻轻一抬,一眼就看到了门边刚刚被萧羽暗中踢到一边的木牌子:本店夜间拒不收客。

“嗤嗤。”摇摇头不做理会。

后厨地方,萧羽忽然匆匆的闯入,偌大的后厨里,只有一个人影在忙活,走近一看,原来是一个少-妇摸样的女子,独自在收拾着厨房。

油烟掩不住她的出尘,布衣遮不去她的芳华。任谁都不可能看出,她已是接近不惑之年。

隐约听到有人敲门,又发现萧羽匆匆走来,她直起身子,一下子拦住了萧羽。

“萧羽,您匆匆忙忙的干什么?”少-妇皱着眉头指责。

萧羽却完全不怕,拉住少-妇就往一边拉,凑到耳边嬉笑道:“娘,和你商量个事呗。”

少-妇——也即是萧羽年轻得不像话的娘亲——闻言顿时眉头一挑,直盯着萧羽,眯着眼笑说:“一般小事你都不会和我商量,现在问我,肯定是关乎我利益的事。那既然这样,就不用说了,我不会答应的。”

说完她便径直走开,果断。

“诶诶诶。”萧羽急忙拉住她,“娘,您先听我说嘛。就是有个人要投宿而已,反正我们的客房也空着,让她住一夜也没什……”

“不行。”

萧母语气十分坚决,都不让萧羽将话说完。

“可以通融嘛。”

“不行。”

“不要那么果断嘛。”

“不行就是不行,这是我萧雨曦的规矩。”萧母很严肃的看着萧羽,语气里不知道是什么意味“羽儿,七仙阁绝不留宿,是有原因的,你要理解。”

萧羽不明白,但是眉尾一垂,哦了一声。

“不过……”萧雨曦眼珠一转,又说道,“只是在大堂待上一夜的话,倒是可以的。”

“嗯?”萧羽顿时双眼一亮,立马知道有戏,凑上前就要说话,却立即被萧雨曦捂住嘴巴:“仅此而已,我不会再让步的。”

“哦,那好吧。”萧羽嘟了嘟嘴,眼里却是笑意,立即往前堂而去。

萧雨曦望着他的背影,摇头笑了笑,继续干活。

萧羽此时径直回到了大堂,云梦溪安安静静地坐着,没有东张西望,也没有呆若木鸡,而是注视于手中的玉箫,手指轻轻划过上面。

“怎么样?”

她头都没有抬一下,却在萧羽来到大堂的时候出声了。本来想要偷偷多看两眼的萧羽,只能立即来到她眼前:“唉,本来嘛,不怕你知道,我们七仙阁是不留客夜宿的。”

说着的同时,原来被他踢到一边的木牌又给拿了出来:“不过,经过我再三哀求啊,终于,我们掌柜的同意了,你今晚,可以留宿。”

“多谢小兄弟了。”云梦溪脸色不变,起身了拱了拱手,“那么还劳你带我去客房。”

“呃……”萧羽愕然,立即转头,摇着头说道,“这个……你……我们没有客房,所以只能委屈你在大堂待上一晚上了。”

“嗯?”云梦溪终于出现了第一次情绪变化,嘴角不自觉动了动,奇怪的看了萧羽两眼,顿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点头,“好吧,总比在野外强。”

萧羽暗自松了一口气,泉州城郊有多危险,萧羽是深有体会的,儿时的阴影时至今日都未曾消退。

夜间的荒野,豺狼虎豹,山贼土匪,到处都是。

云梦溪看起来就是一个文艺的女子,就算是违背了娘亲的规矩,他也不放心她夜宿荒野。况且,这仙气的女子,让萧羽有一种莫名的好感。

“你先坐着,我给你准备些饭菜。”萧羽转身离去,却不知道,云梦溪始终看着他。

眼里闪过一股黑色,随即眼睛重新变得明澈。

夜,只是转眼,

就降临了。

云梦溪始终不知道七仙阁还有其他什么人,独自在大堂吃过晚餐,便安静地坐着摆弄两本老旧的书,想来是某部曲谱。

不知几何时,萧羽又一次出现在了大堂,湿漉漉的头发,鼓鼓的肚子,明显是刚刚吃饱喝足还洗了个澡。

云梦溪抬头看了他一眼,点头示意,便继续研究自己的曲谱。

萧羽毫不在意,径直坐到一边,眼睛毫不掩饰的看着云仙女。

夜晚灯下静坐的美女,总能让人多几分遐想。云梦溪眼睛投入在曲谱上,一手握谱,一手按着玉箫,神情恬淡、平静,嘴角总是轻轻抿着,淡雅,朴素。

“喂,美女,你是不是箫艺很好?”萧羽忽然问道。

美女不答话。

“美女?”

不答话。

“客官?”

无反应。

“云梦溪?”

“哦,谈不上多好,略有研究。”云梦溪终于平平淡淡的回应了一句,目光却始终不曾离开过曲谱。

“你奏上一曲,让我见识见识呗。”萧羽又凑在云梦溪身边说道。

“梦溪不轻易为人奏过曲,萧小兄弟请见谅。”

“是吗?嗯……这么说来你是不会吹奏箫曲了。”

“哼呵。”

萧羽再转到她眼前,双眼往云梦溪的眼底看去,然后一本正经的说道:“嗯,今夜留你下来,真是废了我一番心思啊。为了说服掌柜的留下你,我是多么不容易啊。”

云梦溪没理会他,他便继续说道:

“这样,你给我吹奏一曲,作为报酬怎么样?”

云梦溪眉头一挑,轻轻合上书籍,抬头时,眼里一点光芒掠过,转瞬即逝。

她看向萧羽,轻声道:“你确定么?要听我一曲?”

萧羽双眼一亮,大放光芒,连连点头:“当然了,快让我见识一下。”

美丽的女子,配上点才华,更是会令她光彩动人。

萧羽欣喜于云梦溪答应奏曲,却没有注意到,玉箫上隐隐浮动的黑色气流,更没注意到,云梦溪瞳孔里,若影若现的黑气。

“空声破晓。声极道破,空寂造界。”

静下来了,萧羽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从云梦溪将玉箫挂到嘴边的时候,他就只剩下这个意识——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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