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七终是没有像乔莎说的那样,一个人安安静静的闭门思过。下午工作很忙,又有同甲方的例会,令安小七倍感庆幸的是,那小子没出席。
回家的公交车上,安小七再次想起乔莎中午言辞灼灼的话时,她笑了,为乔莎一番苦口婆心的说教盖棺定论:一通歪理,不着调。
公寓楼下,喷泉池旁边有对中年夫妻。女的怀里一左一右抱着俩小孩,怀里的孩子嘤嘤直哭。男的在地上捣鼓婴儿车,急得满头大汗,还不时抬头看着同样满脸是汗的大人以及两个哭闹不止的孩子,样子很抓狂。
走近了,安小七注意到男的在捣鼓婴儿车的一个轮子,却总是不得要领。
安小七放下手里的蔬菜和背包,弯腰对男的说:“叔叔,需要帮忙吗?”
“这……”中年男人戴一副金边眼镜,学者气息甚浓。听到安小七的话,他打量着安小七这人,文质彬彬的脸上,一脸的不敢苟同。
“叔叔,我来试试吧。”说着,安小七朝他伸出双手,想要接过在对方手里十分不得使用要领的扳手和螺丝刀。
“老罗,让姑娘试试吧,你都大半天了也没修好,没走两步又不转了。你来帮我抱一下孩子,哥哥哭,妹妹也跟着起哄,分开哄或许好点。”中年女人说道。
安小七从男人手里接过工具,只见,扳手和螺丝刀在她手上使用得很是熟稔,犹如钢琴家的手指按在黑白琴键上。总之,别有一番韵味。
卸下轮子,安小七发现里面卷进去一块塑料纸,刚才可能着急了,只顾往外拽,外部的拽了出来,里面的依旧卡在操控转动的轴承那儿,治标不治本,难怪它不走。
安小七用小号螺丝刀拧开轮子,取出缠在轴承上的塑料纸,重新装好。不到一刻钟,婴儿车推起来又如以前一般润滑了。
安小七推着车子前前后后走了几步,对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的中年夫妻说:“好了,没问题了。”她早就注意到了婴儿车的国际大品牌标识。安小七对住在这个小区里的人们的生活方式渐渐见怪不怪了,因此,对这辆婴儿车惊死人的价格也不再怎样惊讶。
中年夫妻对她说了很多感谢话。女人说:“姑娘,真看不出来,你这样秀气的一女孩儿,居然把这些男人干得活,干的这样麻利、漂亮。”
安小七笑笑,不知该如何搭话。总不能说,阿姨您误会了,我其实骨子是一纯爷们儿。
相互寒暄着,知道了双方同住一栋公寓楼,不过老两口住十楼,安小七住二十六层。
“听我女儿说,这栋楼从二十四层往上都是大平方。”重新坐回婴儿车里,孩子已经不哭了,中年妇女终于可以全身心投入说话。此时,她惊讶地盯着安小七,似乎想从她身上觅得什么富豪特征。
与此同时,儒雅的中年男人已经提起了安小七买的蔬菜。安小七见状赶紧阻止,说:“叔叔,我自己来就可以。”
“在你的帮助下推车能用了,我的双手得到了解放。我可不愿让它空着呢。”中年男人另一只手中的折扇,阻挡了安小七伸向购物袋的手。
“是啊,姑娘,让你叔叔给你拎着。”女人帮腔道。
安小七自是知道,对方因为自己的帮助而感觉过意不去。但再怎么,她也不能让长辈帮她拎东西。争抢的过程中,安小七眼睛的余光撇到身后不远处站着的一道熟悉的伟岸身姿。
她的心又开始噗噗乱跳,折身便往门厅走。
“安小七。”秦翱知道她看到他了,索性喊了她。
早在安小七蹲在地上为人家修理婴儿车的时候,秦翱就将车停在了停车坪上,并缓步走到安小七身后不远处。
他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站在那儿安静地看着她。红彤彤的落日为她的周身镀上一层闪耀的光辉,要不是她偶尔抬头扮鬼脸逗弄中年妇女臂弯中的婴儿,还真让人以为她是从九重天外误坠尘世的仙子。
听见背后的声音,夫妻二人同时回身望向秦翱。
安小七只得停步,回身望着朝自己越走越近的秦翱。
上午在他办公室的一幕,划过安小七的脑海,安小七甚至忘了身旁的中年夫妻。她严肃地盯着秦翱,道:“你离我远点。”
秦翱没有理会安小七,径直走到中年男人身侧,从他手中接过购物袋,说:“叔叔,我来。”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男的笑盈盈的任凭秦翱从他手中接过购物袋。
电梯来了,中年夫妻推着婴儿车率先进了电梯,秦翱也迈步走了进去。安小七看着夫妻二人,笑道:“叔叔,阿姨,你们先走,我等……”
她等的内容被咽回肚子里。秦翱眉头蹙的很紧,电梯门关闭以前,他长臂一伸,安小七服服帖帖地被拽进了电梯。
他的左手紧紧箍着安小七的手腕,安小七很不舒服,她腾出另一只手掰着他的大手,生气道:“让你离我远点,没听见吗?”
秦翱松开手,安小七立即远远跑到对角线的另一端。
中年夫妻笑了,两人心有灵犀般的,女的走去安小七身边。男的退后几步,来到秦翱身侧。
“小伙子,闹别扭了吧?好媳妇呀,端庄,表里如一,不娇柔做作,这样的姑娘娶回家得宝贝似的疼着才是。”中年男子道。
安小七自是听到了,她一脸急切,回身想解释什么,却被热情的阿姨扯着手腕扳回了身子。阿姨说:“姑娘,别怪阿姨多嘴,这样相貌不凡、仪表堂堂,又兼具才干的老公不好找。这样轻的年纪,住这栋公寓的二十六层,你老公前途不可限量啊。”
安小七还是想解释什么,可阿姨的话,看来只起一个安慰和牵制安小七情绪的作用,人家压根没给她搭话的机会。
阿姨接着道:“老话说的好,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两口子哪来的深仇大恨,有什么说开了,该过去就让它过去。”说着,又附在安小七耳侧道,“姑娘,阿姨提醒你啊,这样出众的老公你更得好好笼络着,千万别得理不饶人。现在的小姑娘多生猛啊,生扑硬撞的,你不原谅,大把的人眼巴巴瞅着钻你的空子呢。
“我和你叔叔为什么放着好好的退休生活不享受,跑来这里给女儿带孩子,还不是为了孩子们。女婿的公司将他调去了国外,年轻轻的,这不怕出什么岔子嘛,所以我们果断让女儿跟了去。趁着我们老两口身子骨还硬朗,这对龙凤胎孩子我们给带着。我和你叔叔差不多跟你父母同样的年纪,今天,换上你父母,也一定会这样劝你的。”
说到这里,电梯在十楼开了门,老两口推着婴儿车离开,走到电梯外,中年女人依旧没给安小七开口的机会。她看着安小七,眨眨眼,道:“姑娘,好好想想阿姨的话有理儿不。夫妻俩,别老别扭着。”
电梯门重又关了,安小七着急解释身份的话,始终也没能说出口,这把耿直的她几乎憋出内伤。阿姨临关门前的那句话那样清晰,中气十足。她一番好意的给“小两口”劝和,殊不知,自她离开,里面的气氛何止一个“别扭”了得。
在电梯这个不大的封闭空间里,两人盘踞对角线两端。安小七站在楼层按钮边,看似********的在研究那些不停往上跃动的按钮数字,实则心里既慌又乱,不知道作为事件的受害者,她该如何面对他那个行凶者。
“安小七。”他的气息从左侧身后将自己兜头笼罩,安小七差点没控制住打个激灵。她回身,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自己身侧。
安小七又往边上靠了靠,只是象征性的。因为她本就已经站在电梯内壁边缘了,实在没有多余的空间继续提供给她了。
她冷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秦翱,在两人之间有限的那点儿空间里,以不碰触到他的身体为前提,她小幅度地挥动着一双小臂,示意秦翱往后靠,并说:“从现在开始,你跟我保持不低于3。33米的距离。”
秦翱哑然,看着安小七纯净里写满倔强的眸子,不知道她怎么还能弄出一个点三三。但因为心中怀有对她的愧疚,他第一次顺从的、象征性的往后退了两步。
电梯门打开,两人一同往外走,秦翱紧随安小七身后。安小七回身,怒目而视,右手伸出,在身前划出一道不存在的圆弧线,一字一顿道:“3。33米。”
秦翱好脾气地点点头,往后退了几步,伸手示意安小七先走。
安小七转身迈步往前走的时候,突然就感觉鼻孔里出气特别顺溜。天呐,明天的太阳还能正常的从东方地平线上升起来吗?这只桀骜不驯的野狼,什么时候变成温驯的绵羊了?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管它的,胜利总是真的。
其实,秦翱在琢磨怎样跟她道歉。毕竟,上午他的确过分了。虽然从没跟女人道过谦,但秦翱深知,低头道歉这事儿实在拖不得,拖得越久越难开口,到最后只能不了了之。而受到伤害的那一方,心里的芥蒂和伤疤,往往就是这样产生的。他不想在安小七心上留下伤害的疤。
安小七径直走向她的房间,反手关门的那一刻,秦翱出其不意的挡住了安小七正要闭合的房门。
那一刻,慌乱的神色出现在安小七脸上,早上的一幕又在她脑海中回放。她一脸紧张,仰头看着霸气凛然的秦翱,支支吾吾道:“你,你,你还想怎么着?”
安小七的表情简直伤秦翱的自尊。他如此的身段,如此的相貌,如此的身家,到了这女人这里,怎么就约等于禽兽了呢?
秦翱神色复杂地看着安小七那双由于惊慌,导致目光飘忽错乱的眸子,说:“上午的事情……”他梗住了,从来都没有跟别人如此小心翼翼、低三下四过。他抬手抚了下额头,道,“那篇报道幕后的始末,我已经知道了。”
安小七顿时释然,她的目光由飘忽变得坚定,神情由慌乱变得高傲。她双臂交叉环在胸前,气定神闲地打量着秦翱,等待着他继续下去的话。
顿了有两秒钟,秦翱道:“还有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