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是什么滋味呢？——天下第一智
密林，还是密林。
密林深处就是魔渊。
颜纪北站在魔渊边上，举目望去，一条巨大的鸿沟横跨在自己身前。
除了自然的力量，绝没有人类或者其他生物能够将大地裂变如此。
哪怕人类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哪怕他们已经能够呼风唤雨，能够横空飞越，能够顷刻间毁灭一幢伟大的建筑。
但是看到如此天险，任何一个人除了感概自然之伟大，唏嘘自身之渺小外，没有其他感想，颜纪北也不例外。
身后渐渐有了哀呼声。
只听天下第一智气喘吁吁道：“我觉得差不多就这地方了，你看见它了吗？”
“你判断得不错，我已经到了，不过小……”
他的话还未说完，后面的树丛被拨开，一个狼狈的身影挤了出来，他一眼立刻看到眼前巨大的天险鸿沟，正要感叹两句。
但是他的话刚到嘴边，他的眼睛立刻又发现自己就站在这道天险的边缘，只要自己往前再走两步，他的人就得坠下去，很快就能知道这深渊到底有多深了。
他顿时惊吓得往后跌倒，紧紧抓住身后的树丛。
颜纪北淡淡一笑，道：“好好休息，黄昏前我们就得下去。”
天下第一智叫道：“什么？今天就得下去？你好得给我点准备准备的时间哪，何况等下天就黑了，我们还是等白天的时候下去吧。”
“哦？天下第一聪明人也会没有自信？”
天下第一智脸色一红，道：“我只是想等白天的时候，我们下去也容易些。”
“这是你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吧？”
“我不是早就说过，我向来不冒险吗？这是我第一次冒险！”
颜纪北轻笑道：“像这种地方，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下面都是一样的，白天除了能给你点心理安慰之外，没有任何帮助，等到你下去，你就会明白了，而且那种黑，绝不是你能想象的那种黑。”
天下第一智沿着边缘爬到颜纪北身后躺着，笑道：“看来你很有经验，有事没事就往深渊跳，你真是有故事的男人。”
“你呢？”
颜纪北忽然回头看着他，道：“作为天下第一智者，难道就没有遇到一些，令你难忘的故事？”
天下第一智低下头，回避着颜纪北的目光，轻笑道：“我？不就是那样嘛，有人来找我，我替他们出谋划策，收点钱，再赚点名声，大多就是如此了。”
颜纪北点头道：“那为什么不加入三巨头呢？魔阁、神宗、易天会，他们应该都会很欢迎像你这样聪明的人物。”
天下第一智摇头失笑，道：“你想多了，你以为我没有去找过他们吗？但是一听到我就是江湖上那个所谓的天下第一智，立刻就把我赶了出来。”
颜纪北道：“你这个名字，的确很嚣张，世人并不喜欢嚣张的人，尤其是你的本事不在你的手上，而是在你的脑子，所以并不能立刻展现给他们看。”
“你错了。”
“哦？”
天下第一智看着他，道：“他们并不是不喜欢嚣张的人，他们只是缺乏耐心，并且喜欢人云亦云，随波逐浪罢了。”
他顿了一下，道：“这个世上最嚣张的人是谁？颜帝，如果你和我一样，拜访过那个时代的人，就会知道，颜帝做过什么。这个世上最受人欢迎爱戴的人是谁？还是颜帝。有些人甚至根本不知道颜帝做过什么，只知道他是个大英雄，大人物，是个应该永垂不朽的领袖。别人都这么说，他自己只好也跟着这么说。”
颜纪北默然无语，深吸一口气，又望向对面的密林。
一只飞鸟从他们身后的密林飞了出来，在深渊上盘旋了几回，缓缓飞向了对面的密林。
两人的目光一直跟随着这只飞鸟，一直等到它消失在丛林中。
天下第一智忽然道：“幽灵骑士，你怕死吗？”
“为何这样问？”
颜纪北回头，瞧见天下第一智已经坐了起来，他的眼睛虽然对着深渊，但眼神却是空的。
“你知不知道死是什么感觉？”
死？
颜纪北冷笑一声，淡淡道：“死，是没有感觉的，不过临死前，却有很多滋味。”
“哦？”
“那要看你是怎么个死法，是痛苦地死，还是快活地死，不同死法自然是不同感受。”
“你呢？你当时是什么感受？”
沉默，还是沉默。
颜纪北细细地想，却怎么也想不出，那是怎样的一种感受。
他轻轻挽起衣袖，只见小臂上醒目地刻着一个“青”字。
这个字是用刀子划出来的，现在已变成了疤痕。
他虽然早早就发现了这个疤痕，也知道是自己在手臂上刻下的，但是这个“青”字所代表的意思，他却完全没有想起来，但他知道，这个字所联系的人事物，必然和他有重大关系。
天下第一智没有催促颜纪北的回答，或者是他根本不需要颜纪北的回答。
他忽然又道：“我虽然自以为天下第一智，却想不到那种临死时的情景。”
颜纪北放下袖子，道：“聪明不代表无所不知，有些经验之谈，更是你这类聪明的人所无法想象的，除非亲身经历，任何人都不可能知道。”
天下第一智点点头，道：“你说得没错，你说得没错。”
他似乎在沉吟着，又道：“你说得没错。”
他一句话重复了三次。
正常的人，绝不会将一句话重复三次的。
颜纪北仔细地瞧了他一眼，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天下第一智自始至终都把目光望向深渊，此刻忽然抬起头，笑道：“我休息好了，咱们下去吧。”
他脸上突然容光焕发，好像一个颓废的人又振作起来一样。
颜纪北道：“你确定？”
“我天下第一智岂会是贪生怕死之辈？我要告诉那些曾经小瞧我的人，我这个人，不仅是聪明的，而且还是勇敢的，单凭这两个东西，我是不是就已比大多数人要强得多？”
颜纪北道：“聪明，勇敢。”
他点头道：“不错，有了这两个东西，你就没白来这世上走一遭了。”
天下第一智很满意，点头道：“很好。”
“很好？”
“能够被你认可，我就已心满意足。”
他这次说的是“你”，而不是说“你幽灵骑士”，虽然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同，但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两种说法的区别，也才知道他这句话的真正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