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句话看来是对的。——颜纪北
天未明,夜依然寂静。
徐盛等人已酣然入睡,他们是醉过去的。
那三十个酒坛里装的并不全然都是酒,至少已有十多坛中装的是从流光城中购来的美酒。
萧飞宇并不是那么扫兴的人,不会当真要成员们喝水的。
而且,有人虽然能够喝下三大坛的酒,却未必能够喝下三大坛的水。
他们睡去后,颜纪北和萧飞宇已走了出来。
客厅外,颜纪北牵着马,已翻身上去。
他又要去哪?萧飞宇又给他指派了什么任务吗?
只听萧飞宇道:“鸣泣外表看上去虽然是翩翩君子,但骨子里却未必就是如此,而且他的情报工作相当神秘,你千万不要着了他的道,只需要洛城的情况告知于他即可。”
颜纪北点点头,道:“我明白。”
他说着已驱使马匹,向山下奔去。
萧飞宇望向极远处,那里即将有曙光从黑暗中冒出来。
等到太阳完全升起来时,颜纪北的人也已到达骄阳城。
如今这骄阳城的防卫也如同洛城般严密,城内的百姓早已被命令离开,寻常人也根本不能进入城中。
那么颜纪北该如何见到鸣泣,将信息通知于他呢?
他本想利用残影置换潜入城中,不够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虽然颜帝之子的存在,已经人尽皆知,但除了少部分人知道颜纪北的样子,绝大多数人还根本不知道颜帝之子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
所以他打算先用最正常的方式尝试一遍,万一行不通再用这下策。
他的人刚出现在城门口守卫的视野中,那些守卫的眼睛顿时就将他锁定,好像只要他稍微有什么恶意的举动,就要立刻将他乱刀砍死。
颜纪北毕竟没有塞给他们一大笔钱,所以只好忍受着这群守卫异样的目光,一直向他们走去。
等到他靠近,这些守卫已握住兵器,警惕地围了上来。
其中一个卫士看样子像是队长,他厉声道:“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颜纪北早已准备好了说辞,道:“我这里有来自洛城的情报,要呈现给你们的指挥官,请速速前去禀告,若是迟了,你们将错过天大的良机,上面若是责怪下来,你们都担当不起!”
这群卫士相互看了一眼,这卫士队长也已皱眉。
他沉吟道:“你们在这里把他看着,我去禀告统领。”
半晌后,颜纪北抬起头,便瞧见城楼上那卫士队长匆匆掠过的身影,他好像和什么人交谈了几句,然后一个脑袋从城楼上探了出来。
这个人的一只眼睛用眼罩遮着,模样看上去倒是凶厉。
颜纪北已回想起来,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神宗的独眼瞎夏侯惊,昔日在颜帝密阁里见过,看来他也跟随鸣泣参与这场战役。
夏侯惊虽然只有一只眼睛,但瞪起来,一样具有震慑的威力,只不过这威力对于颜纪北却是没有用,反倒有些好笑了。
他在城楼上对着士兵喝道:“把他带上来!”
几个士兵将颜纪北带上城楼,他现在就已站在夏侯惊面前。
夏侯惊打量着他,道:“你说有来自洛城的情报?”
颜纪北道:“正是。”
夏侯惊顿时瞪大独眼,喝道:“你撒谎!”
他说完的同时,已拔出身旁一个士兵的铁剑,呛的一声直刺颜纪北的咽喉。
这铁剑虽只是普普通通的铁剑,并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但谁也不会怀疑,这铁剑一旦刺入颜纪北的咽喉,他将必死。
就算是萧飞宇,被人一剑刺穿喉咙,也绝对必死无疑。
但颜纪北却动也没动,眼睛眨也不眨一下,他就站在原地,淡淡地看着夏侯惊,好像压根就没有看见这迅急的铁剑。
你若以为这是他的残影分身,他的本体早已置换到别处去,那可就错了。
他的人哪里也没有去,铁剑直刺的也不是一具即将飘散的残影。
刹那间,铁剑的剑尖已到了颜纪北的喉咙,只要再前进一点,就可洞穿他的喉咙,但众卫士谁也没有想到,就在这一点点的距离中,那铁剑忽然停住了。
别人没想到,他却早已料到,只见他面色不改,往下瞧了一眼。
他的咽喉,距离那剑尖只有半厘米的距离。
这半厘米拿捏的分外精确,显然这夏侯惊,是个用剑的高手。
夏侯惊已把剑收回,一甩,那铁剑又回到了身旁卫士的剑鞘中。
他唯一的那只眼睛里,已有了赞赏之意。
他道:“你不怕死?”
颜纪北道:“我怕死。”
夏侯惊道:“那你为何不躲?”
颜纪北道:“前辈无杀人之心,我又何必躲?”
夏侯惊道:“这么说,你是知道我不是真的要杀你,才没有躲的?”
颜纪北笑道:“我距离将军七尺三寸,这把剑只有五尺长,前辈若是真要杀我,手臂必然要完全伸展出来,才能够够到我的身体,但我已瞧见前辈的手臂并没有伸展出来,所以我便知道前辈并不是要杀我。”
夏侯惊不由惊异,他完全想不到眼前这人的眼睛竟是如此毒辣,心思如此细腻。
他道:“这么说,是我的手臂出卖了我?”
颜纪北淡淡笑道:“不,我只不过相信前辈,谁人不知道神宗的夏侯惊用剑之高,普天之下已可排在前三。”
这句话他说得很平静,但却是他说过的最烂最丑最臭的瞎话。
但这毕竟是一句恭维话,没有人不想听恭维话的。
夏侯惊一听,道:“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天下用剑高手何其多,尤其民间的用剑高手,更是数不胜数,我怎能排进前三呢?”
他虽然在说着这样谦虚的话,脸上却很傲然得意。
而且这句话看似谦虚,实际上也是在说,除去那些不为人所知的,在如今所有已出名的用剑高手中,他的确是排前三的。
颜纪北心下冷笑,嘴上道:“前辈谦虚了。”
这一番过后,夏侯惊对他已大有好感,脸上已有了笑意。
他道:“你说有洛城的情报,说来听听。”
颜纪北沉默着,没有回应。
夏侯惊顿时反应过来,对身旁的卫士道:“你们先退下。”
等到一众卫士离开,夏侯惊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颜纪北摇了摇头。
夏侯惊道:“为何不能?”
颜纪北道:“前辈地位尊高,但并非是这次对战魔阁的指挥官。”
夏侯惊道:“我不是指挥官,就不能告诉我吗?”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色已有几分不好看了。
颜纪北笑道:“我不告诉前辈,一般是为了自己,一半其实也是为了前辈好。”
夏侯惊奇道:“哦?为我好?”
颜纪北道:“第一,在下的情报相当之重要,若此刻告诉了前辈,那我岂不是错过面见鸣泣指挥官的机会?对我这岂非是一种大损失?第二,如此重要的情报,我若第一时间告诉了前辈,而不是让鸣泣指挥官第一个知道,虽说鸣泣指挥官的气量大,但心中难免有一丝丝芥蒂的,这场战役恐怕要进行很久,前辈难免要服从他的意愿,要是……”
他说到这里已停了下来,因为他的意思说得已经很明白。
夏侯惊果然也已听明白他的话,他皱眉沉思了一番,已觉得颜纪北的这番话大有道理。
虽然鸣泣给他的印象绝非是那种人,但他知道,一个人若成为了掌权者,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神宗宗主风中仁,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他点了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跟我来吧,我希望你的情报当真是如你所说得那般重要。”
两人从城楼下来,一路向着骄阳城城北走去,很快便已到达了城北的宫殿之中。
沿路走来,他忽然发现这骄阳城和洛城的建筑结构很是相似,城北都有一座大宫殿。
颜纪北现在就站在偌大的宫殿内,而夏侯惊已派人前去禀报鸣泣。
他望着大殿前方高高在上的大椅,心思已远去。
那只不过是一张普普通通的椅子,说到特别,也只不过比平常的椅子要大那么一些,但却是天下千万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可是他们可知道,他们要坐这样的椅子,得流多少血吗?
就算他们最终真的坐上这样的椅子,他们也很快就知道,这样的椅子,并不好做,说不得他可以坐这样的椅子时,就得死在这上面。
他沉思着,夏侯惊忽然道:“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颜纪北回过身来,笑道:“在下,北纪颜。”
他说完自己名字的时候,自己都忍不住暗笑。
不就是倒着念吗?这又有何难?
不过别人的名字倒过来念也很正常,秦芳雯是文芳情,杨险彰是张显扬,都是很好的名字。
但北纪颜是个什么鬼东西?连他自己也觉得他名字倒过来当真是无比难听。
夏侯惊一听,果然也已皱眉道:“北纪颜?怎么会有这么难听的字?不是我说老弟,你啥时候还是改一改吧,这名字你就是告诉我十遍,我恐怕也记不住啊。”
颜纪北轻笑道:“前辈说的是,等得空了,一定寻个好名字。”
他说完又回头望向前方的大椅子,眼睛顿时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