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确很后悔没有去找她,只是,如果要我重新选一次,我还是会走。——萧飞宇
日薄西山,雨打芭蕉。
恋人离别在桥,洛城的卫士在门口叫嚣。
颜纪北的眼睛一直往别处瞄,他已弯下腰,一边聆听着卫士的大笑,一边等待太阳落下山腰。
如他这般等待着的,还有八人,现在这八人都隐藏在洛城南边的不远处。
只要夜幕降临,他们的人就会如鬼魅般涌出来。
这世界上,无时不刻都在发生着事情,你的我的,别人的。
但大多时候,除了自己以外,别人是绝难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在做什么,而自己,也绝不会知道,此时此刻,别人又在做什么。
正如南城的卫士,绝不会知道不远处的九个人,在做什么,也绝不知道,接下来,他们要做什么。
夜晚来的很快,但还不够暗,萧飞宇还没有走出来,所以颜纪北等人还在等。
等到夜晚足够遮蔽他们的身影,和他们的脸。
小桥上,女孩已哭成一个泪人,男孩紧紧地拥抱着他,拭去她脸庞的泪水。
女孩哭泣道:“你真的要走?”
男孩道:“是。”
他的眼睛里虽没有泪水,但充满了不舍之情,表情也很是为难,但饶是如此,他还是说出了“是”字。
这个字伤了女孩的心,也伤男孩自己的心。
女孩道:“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走吗?”
男孩道:“因为我要成名,我要和颜帝一样,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我不能留在这里,被别人看不起,也不能容忍自己被别人瞧不起,更不能允许你被别人欺负。”
女孩哭泣了半晌,道:“好,那你告诉我,你要去多久,多久你才能达成你希望的,多久你才回来。”
男孩道:“我不知道,也许十年,二十年,也许三十年,甚至更久。”
女孩听完这句话,心都已碎了。
她不由倒退了几步,道:“你要我等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
男孩不忍去看他,已望向地面,道:“所以,你不必等我,也绝不要等我,我不值得你等。”
女孩看了男孩许久,道:“我恨你,我会永远恨你的。”
她说完已从小桥上跑远,很快在夜幕中消失了踪影。
男孩一直站在桥上,望着女孩离去的方向,直到黑暗完全将他淹没,直到颜纪北再也看不清他。
颜纪北虽然已看不清他,但他知道,这个人必然还在桥上,会一直站着,站到他不得不走的时候,他才会走。
无可奈何,无可奈何,他为什么必须要走?
只因为他心中有追求,为了这追求,他不得不远离心中所爱。
为什么梦想总是和所爱相互冲突?
颜纪北不明白这个问题,也无法理解。
这个时候,他忽然瞧见一道身影从桥上掠了过去。
是萧飞宇。
他已到了男孩的身旁,道:“你为什么不去追他?”
男孩道:“你是谁?”
萧飞宇道:“我是谁并不重要,只不过我以过来人的身份来跟你讲几句话。”
男孩道:“好,你请讲。”
萧飞宇道:“第一句话,你就算花一辈子的时间,也不可能成为颜帝一样的人物,这个世界上再也不可能有谁能够成为和颜帝一样了不起的人。第二句话,无论你武学到了什么地步,得到了多少财富,权利又有多高,瞧不起你的人,永远都有,哪怕是颜帝那样了不起的人,也都有瞧不起他的人。第三句话,现在你在这的时候,别人能够欺负她,你走了,也还是有人在欺负她,等到你十年二十年学有所成的时候,她早已被别人欺负够了,或者出现另一个人保护她,取代你的位置,但等到那个时候,你的离开也就没有了任何意义。第四句话,或者你根本不是为了她离开,而只是为了自己才离开,那么你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
他一口气说完这四句话,然后已从桥上走了回来。
男孩沉默了许久,许久,忽然也从桥上跑了出来,向着女孩离开的方向追去。
夜色中,颜纪北看不起萧飞宇的脸色,也看不到他的眼睛,但他却知道,若非感同身受,萧飞宇绝不会理会这种事情的。
或许他曾经就是这个要远去的男孩,只不过当时却无人忽然出现告诉他这四句话。
若是萧飞宇没有对男孩说这四句话,那男孩,可会成为第二个萧飞宇吗?
答案是否定的,因为萧飞宇能有今天,有一大半是因为萧祸。
而这个男孩,却一无所有,他也许花一辈子的时间,都无法及得上萧飞宇的一半。
与其如此,为何不守候着自己所爱的女孩,相伴一世?
而当初的那个男孩,就算今天成为了萧飞宇,他又何尝不渴望当初就像这个男孩一样,选择回去找她?
成员们也已全都走了出来。
萧飞宇向着洛城望去,道:“是时候了,金元金宝,看你们了。”
金宝兄弟点了头,已率先向城门走去。
夜幕下,九个人走过桥,向着洛城南门走去。
南门下,金宝兄弟已向卫士统领交谈着。
半饷后,城门已打开,九人在黑暗中走了进去。
等到身后的城门再次关上,颜纪北走到金元身侧,低声道:“你们是用什么法子的?”
金元笑道:“这世上钱办不到的事情还不多,他们不答应,只不过是钱还不够,钱够了,绝大多数都能够办到。”
颜纪北不由失笑,他这下终于知道,萧飞宇为什么说,陈开那笔钱,只够他们花两年。
恐怕他们在处理钱财的时候,都格外得大方。
金元又道:“加上那统领本是这洛城城主的麾下,不是魔阁的人,所以他就算知道我们要干什么,他也无所谓的。”
萧飞宇低声喝道:“别说话,别以为进来了就没有危险,现在每走一步,都有被别人发现的危险。”
两人顿时闭上了嘴,跟随着徐盛向着魔法师法袍的匿藏地点快速行去。
这些高级魔法师的法袍就在南门的不远处,九人很快换上。
徐盛瞧着众人的魔法师法袍,又瞧瞧自己,不由啧啧道:“想不到我穿法袍的样子,还挺不错的,看来我以后必然有一个魔法师的我了。”
颜纪北笑道:“一个酒鬼穿着法袍的样子,难道你不觉得滑稽?”
徐盛笑道:“滑稽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别人瞧见了会很开心。”
萧飞宇也不由笑道:“那很好,以后我们兄弟这辈子都靠你滑稽笑了。”
众人一听,也不由轻笑出声。
就在这时候,远处忽然有人叫道:“喂,你们这群王八蛋,竟然比我还偷懒,跑到这里有说有笑的。”
九人顿时一惊,萧飞宇打了一个眼色,已回过身去,便瞧见一个穿着蓝色法袍的魔法师站在那里望过来。
他见萧飞宇九人不回话,又道:“傻愣着做什么?刚才护法已经气急败坏了,说今晚传送门没达到预定目标就不给休息!”
萧飞宇没有开口,为了小心起见,只是招了招手。
那魔法师道:“哎呀,做什么啊,老子找你们这群偷懒的王八蛋找了不知道多久了,就因为你们少做,我们就要多做,太不厚道了。”
他的表情虽然很不耐烦,但还是向萧飞宇等人走去。
现在他已走到萧飞宇面前,看着他,道:“干什么?不要想贿赂我哦,你们知道我这个人,是绝不会被红玫瑰和上好的烟丝所诱惑的。”
红玫瑰是一种西方酒的名字,这烟丝自然是抽烟袋用的,看样子这人不仅是个酒鬼,还是个烟鬼。
他说着已翘首傲然侧着身子,右脚还在轻微地抖动着。
颜纪北暗自偷笑,因为他没有想到,这个穿着法袍的魔法师,竟和徐盛有几分相似之处,骨子里都有痞子的性格。
他不由看向徐盛,却发现徐盛也在偷偷发笑。
萧飞宇本来想把他制住弄晕,但看到他这个模样,顿时改了主意。
他笑道:“谁不知道你呀,放心,过两天就给你送上。”
那魔法师顿时一喜,道:“这可是你说的啊,可不能反悔!”
萧飞宇道:“我怎么敢?”
那魔法师满意地点点头,忽然望向其余八人,道:“你们也一样,不要以为站在后面我就看不到,谁也别想逃,一人一套红玫瑰和上好烟丝,知道没?”
众人连忙道:“知道知道。”
那魔法师心满意足地再一次点头,道:“那你们再歇着吧,老子要到别的地方找去了,这洛城还真大,老子找这么久才找到你们几个,你们也算是不走运了,这地方太旷阔,视野太足,要躲就找个隐秘的地方嘛。”
颜纪北心意一动,忽然道:“要说最隐秘的地方,自然是北城啦。”
他之所以如此说,就是想要确定此人的身份是不是比平常的魔法师要尊贵一些。
只听他冷哼着,笑道:“你倒是会想,只不过除了我之外,你们都没资格到那边。”
颜纪北道:“是是是,我们怎么比得上你呢?只不过就算是你,恐怕这一次也未必知道北城的秘密啦,就连那个讨人厌的家伙,这一次也不知道呢。”
他并没有说“讨人厌的家伙”是谁,但他知道对于眼前这魔法师而言,必然会有一个和他一样有特殊身份却又令他生厌的人。
这魔法师一听,果然已上了当,叫道:“那个家伙怎么可能和我相比,老实说北城也没什么秘密,不过是一些总部的大护法来了而已。”
他说着已靠近众人,小心翼翼地轻声道:“听说过几天魔阁就会在北城的传送门过来,所以他们在保护着那里。你们可千万别告诉别人,也别说是我说的呀。”
众人相互瞧了一眼,都神秘地会心一笑,道:“放心,放心,绝不会说出去的。”
他们的确是不会说的,只是要做而已。
那魔法师又道:“不跟你们瞎扯了,老子得抓紧机会多找点人,多勒索点红玫瑰和烟丝来,不然这个月可煎熬死我了。”
他说着已向远处走远。
颜纪北看着萧飞宇,笑道:“怎么样?”
萧飞宇沉吟道:“先按原计划,尽量将传送门破坏,如果到时候时间足够,再见机行事,北城的防卫必然严密,想要在那里的传送门做点手脚,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他说完转身对众人道:“明家四兄弟,城东交给你们,金宝兄弟、徐盛,城南你们负责,我和颜纪北负责城西,凌晨两点整,在此处集合,千万不要着急,一切以不暴露自己为主,明白吗?”
众人已点头,向着自己负责的区域行去,而萧飞宇和颜纪北两人,也已向城西转移。
他们的破坏行动,正式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