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小姐，觉得改朝换代是什么？”看见田糖气愤的神情，王岩的心终于被触动了。转过身来面带微笑的看着她，虽然吸引她注意力的办法不是很合适，但是也是成功了不是么？
“无非是气运流转，民意天心共同推动下，换了一家天子而已。”好奇的看着眼前这胖胖的青年，王岩以改朝换代入题。这个起手式之大气，极大的勾起了田糖的兴趣，隐隐觉得要听到一番惊世言论。
“气运流转，想来你认为的是出了昏君佞臣，最终导致民不聊生，对不对？”见田糖点头，“那么历史上灭亡的那些帝朝，亡国之君都是昏君或者庸君吗？”
田糖摇头，熟读诗书的她，知道不少朝代的最后君王都是励精图治，希望挽救自己的王朝的。比如前朝最后的顺祯帝，登基之后兢兢业业十余载，所有奏章都亲自过目，事必躬亲。却仍然抵挡不了历史的车轮，最终起义军攻入皇城，落得个自尽于勤政殿的下场，颇为天下人所唏嘘。
“那么那些勤政的亡国君主，为什么又拯救不了身死国灭的下场呢？”王岩手指轻轻的在桌面上敲打，清脆的滴答声富有韵律。
田糖摇摇头，“弊病多年，国家被前任搞得千疮百孔，虽励精图治，却积重难返。大势已成，一代君王的努力是不会有效果的。”
“所以我要说的是，任何朝代，不管君主如何英明，大臣如何勤政，只要是一家之天下，最终都得灭亡！”
在封建社会的背景下，听到这种话，对于身为太师长女，自小被教育要忠君爱国的田糖来说，实在是难以接受。惊讶的看着王岩，她没想到这家伙开口就是这么大逆不道的话。虽然经国社的会议上，每每都有自命不凡的青年俊秀，以惊人之语来吸引自己注意力，但是王岩的话实在是太过惊人了。
田糖冷静下来，面沉似水的看着王岩，“这种大逆不道之言，你且说出个缘由出来。你若只是信口开河的话，华府你就别呆了。”
在新中国受教育的王岩，在辩论社会制度和历史发展必然性方面，是绝对不会输给田糖的。“‘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又有‘士农工商’的贵贱有序，说明自始至终你们都觉得自己是高人一等的。”
“民智未开的时候，以君权神授这些鬼话来糊弄百姓倒是没问题。然而民智若是开了，这种不平等就会令其不满，再加上生产关系，呃，你懂什么叫生产关系吗？”见田糖摇头后，王岩只得又解释了一番生产关系。
“总而言之，如果百姓有见识的话，他们就会认识到自己属于无产阶级，地位和生存环境的不平等就会令其产生不满。而家天下的帝王都是以地主阶级为核心支持力量，要保证他们的利益，羊毛出在羊身上，地主收益则百姓自然就会穷困。这时再来几个眼光长远的人，一番蛊惑后，很容易就会产生起义和农民暴动。因此，虽然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历代王朝却仍然坚持着愚民政策。”
当着众多商贾子弟，也就是士农工商中最底下的那群人的面，田糖不敢发问。她向王岩使了个眼色，起身走向靠江的阳台。夜风习习，吹得她清醒了许多。
“那么，如果改变你说的，嗯，生产关系。是否就能保证我朝永续太平？”
王岩摇摇头，“当前的制度，是帝王家与地主阶级达成互惠的共识，才有一家一姓之人坐拥万里江山，地主阶级便是朝代延续的基石。百姓保持着无知和愚昧，才能让这种关系维持下去。”
王岩嘲讽的一笑，“圣人曰诗书礼乐，想借此教化世间，开启民智。天下这么多人，通过教育有了自己的思想，只怕不记得所有人都会听从圣人的教诲吧？民智若开，便会认识到自己是受剥削的阶级，而帝王为了巩固统治，就会更加维护剥削阶级的人。这种矛盾你想怎么调和？以往起义，都是被压迫到民不聊生的地步才会起义。如果他们抱着消灭任何剥削的想法，追求人人平等，那么地主阶级便不再可能继续存在，而帝王家也只能随之灭亡，而且是永远的灭亡！”
王岩不记得太多历史的内容，只能大致向田糖说明这种死循环。但是已经够了，田糖听得面色惨白，身体摇摇欲坠，看得王岩心痛不已。
上前扶住她的肩膀，王岩安慰道“这种变化是几百年才能完成的，虽然说历史规律是不会变的，但是如果皇帝家一直出贤君，只怕要上千年哩！你别太过担心。”
感觉到王岩触摸自己肩膀的手，田糖顿时羞红了脸，向前一步挣脱掉王岩的手。回头望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今天说的这一番大逆之言，我就当没听到，也不会转述给我爹爹。我不管这是你自己想的，还是有谁给你说的，这些话我不许你再向任何人说”
王岩俏皮的眨眨眼睛，文绉绉的向田糖深鞠一礼“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只求小姐别把我赶出华府便好！”
两人又回到席间，身为焦点人物，田糖的离席自是会吸引众人的注意。只是碍于礼数，好事者不便于追出去而已，此时见到她和王岩一起回来，神色中还有一丝凄苦之意。不由得交头接耳，各自揣测这个胖子对田糖做了什么。
范桂方的表情更是颇令人玩味，他早已打听到了王岩只是华府的一个家丁，却被田糖提拔为伴读书童。这次又在经国社聚会时将其带来，中途二人还偷偷溜出去一会儿，不让他误会才怪了。
看着身边眼中都快冒出火来的苏程，他心念一转，俯耳在苏程边上撺掇了几句，便激的他跳脚而起。面带不善的走向王岩，拱手一礼。
“这位兄台，敢问是哪家的公子？我入经国社两年，却从未见过兄台，有此一问让人见笑了！”
王岩哪看不出来这人的意思？自己暗恋田糖时，多少次看到她和其他男生说说笑笑，他自己就是这幅神情！随意的摆摆手打了个哈哈，“我只是华府的下人一个，贱名华安，现任两位公子的伴读书童。苏公子莫要太抬举我了！”
“华小姐带华安兄参加经国社议题，想来是有高见咯？请问您有什么想法给大家论述一下呢？”
王岩自信一笑“想法倒是有一些，只不过说起来怕你听不懂，想想还是不丢人现眼了，免得连累苏公子！”
田糖以为王岩是要将那些东西重新说一遍，俏脸涨红着直对王岩使眼色。王岩却没有说生产关系那一块，他把现代的医疗、养老等社会保障制度，经过自己加工一番后阐述了一遍。
第一次听说保险这个概念的场中众人，都是一副茫茫然的样子，虽然大致能听懂，却想象不到这个制度对于社会财富再分配的价值。
“...这个制度保证老有所依，百姓年轻时交一些余钱，到老来国家补贴他们更多的数目，钱在国家集中掌管下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利国利民的同时也能受益...”虽然王岩很想吐槽自己现实世界中，交的那么多公积金。但是在这个世界，这个模式的初次提出，还是震撼到了所有人，一时间众人都低下头去思索这个方法的可行性，以及自己代表的商贾、官宦阶级能够在这个机会中获取多少利益。
“啪啪啪...”田糖率先捧场，带头鼓起了掌。众人纷纷醒觉，跟着开始赞叹王岩的见识不凡，也有追求细节者不停的追着王岩，询问这个制度的可行性和要求。王岩又将自己的见识和猜测说了半天，在这一刻，王岩成为场中最令人瞩目的男人。
生疏的和各家公子、小姐做着寒暄，王岩很不习惯这种场合，匆匆应付几句后，便又安静的做到田糖背后。
已有王岩的珠玉在前，此次论政再无人发言，生怕没有王岩的优秀徒增笑耳。接着便开始了酒席。
王岩毕竟是下人，没有入正席的资格，因此便默默坐到了偏厅的桌上吃饭。偏厅的两桌都是各家带来的丫鬟与仆从之类的，华玥也在桌上。见识到王岩论政时语惊四座的精彩表现之后，她的态度也有了很大变化。不停的帮着夹菜，眼中带着崇拜的小星星。让王岩在享受美食与崇拜的过程中，开心的吃了个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