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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一·除妖师(三)壹

“那么,说说我的计划。”没有半点吃惊,如同早就知道的结果一样,杜康平静的点头:“像刚刚所讲,我希望你们陪我去一趟封地,我得先去看看九婴的封印情况。然后,那个树妖,会到九婴的封地来,恐怕目的不善,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它。但行动前有件事一直困惑着我:它留柳枝在那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既知道九婴封地的位置所在,又有足够修为前往,顺利离开,仅凭借深久的经验修行和老妖必有的敏感严谨,我相信它不会不知道,本家的弟子每月必去九婴封地进行定期维护。而且,我不认为是它无意间掉落柳枝于此处——但若是有意,这一举动不是会轻易暴露它的行踪吗?”

我摇头:“我知道原因。”

我知道,为什么它要去九婴封地,也知道,为什么要故意留下柳枝。

——因为,它想要复活那个人。

“是什么?”杜康立即追问。

“为了找我。”我沉声道。

“找你?!”景木霎时瞪大眼睛,即刻又猛笑出了声:“你不会是自恋狂吧?妖怪可是很可怕的哦,主动找你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紧握双拳:“可是…如果真是它,它明明早就死了。”而且是由我,亲自杀死。

杜康看了我半晌,轻叹一声道:“我只是觉得这事情,由你了结比较合适,你…也不要勉强自己。”

“那么,我的回答是——”我顿了顿,眼底透出丝丝冷气:“如果真的是它,让我来解决。”

“阿聚。”杜康突然伸手重重的拍在我肩上:“如果让我从一个你的朋友的角度来说几句,切记:往事——莫追矣。”

“啧。”我心中闪过几丝厌恶:只不过是一只鸟,他真以为他懂得了些什么?

迅速偏头躲过杜康的手,走到桌子边,我不紧不慢的将九婴的图纸拿起卷入衣中,然后面无表情的侧头对杜康道:“可以出发了。”

****

我觉得,杜康会选择我参与他那个任务的理由除了‘意外出现树妖’一条外,还有‘九婴的封地距离我的所在地真心挺近’这一条。

“前些天还在老家过冬时,尽管围着炭火,我却仍觉得冷得要命,到了这里之后,便一直奇怪为什么感觉不到冷,原来是旁边有九婴封地的缘故么…”景木说着抬起双手环抱在自己胸前,故意做出一副冷的发颤的模样。我挑挑眉,心说她说了这么多废话难得有一句说到了我心坎里,值得夸赞。

九婴属上古凶兽,是极煞极恶之物,擅使火与水。其所处之地,方圆十米内可形成与十米外环境截然不同的高温结界,但凡有物踏进其内,瞬化灰飞。除妖师或妖物若想进入,需要凭借自身内力或修为抵抗结界产生的强大威压。又因九婴散发出的气息含有太重的杀气,所以方圆百里内,即便一寸土地上的杂草,都不可能有幸存活。而方圆千里内的气候条件,都会因为九婴的存在,而与其他地区有所不同。

九婴封地设在一座山上,说是一座山,其实由于九婴的存在,该山长期处在比其他地区温度要高的环境条件下,泥土表面结晶出大量盐分,早只是一座普通的红色高土堆,至于土堆上的生长物,很久前就已空空如也。

纠结许会,我还是向杜康问道:“看在我们认识这么久的份上,你老实说,是不是因为不想跑腿才找的我?”

“当然不是。”杜康无比真诚的回道,眼中却又闪过几丝拿捏不定,扇动着搊扇迟疑道:“虽然有这么一丁点的原因是眼线告诉我你正好在这里。”然后又无比诚恳的看向我道:“但我是真觉得只有你才能胜任这个任务。”

我眼角微抽:“我怎么希望你不这么觉得最好呢…”

大概是怕九婴的封印某天突然解开,本家弟子来不及处理,九婴逃出封地祸害人间,若把封地设在都城那种繁华人多的地方着实不好,所以杜康的天师祖宗把九婴封地建在了这么个偏远地方。

我懊悔的咬咬牙,前几天这里的店铺因为久无生意陆陆续续全都准备关门,因而清仓大减价,所以我一时贪便宜在这多逗留了几天,早知杜康会到此地来的话,我就应该连夜赶路离开,说不定等杜康再找到我的时候,我就不像之前那么无路可逃了。

正这么想着,突然感觉身后有动静,我转头,就看见一双手正在我背在身后的物品上乱摸。

“别乱碰。”我皱皱眉,立即将物品取下提在了手边。

“干嘛这么小气…”景木微微嘟嘴,俯下身,眼神如饿狼般的死死盯着我拿着手上的物品。

简直就像是待宰的羔羊,我看了看自己手上用白布严严实实包裹着的物品,感觉到了来自身旁的一阵令人颤抖的寒意,立即走到了远离她的地方,小心翼翼的捧着物品对杜康说道:“管好你家的恶鬼。”

“什么时候成我家的了…”杜康无奈的露出一个笑容,我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不屑的看着正气鼓鼓的瞪着我的景木:“你才恶鬼,我是除妖师!”

“我可没见过这样的除妖师。”我淡然的将物品背在身后道。

“什么啊…”景木跑到我旁边朝我做了一个鬼脸,眼中满是好奇道:“你那是什么啊?剑吗?”

“不懂就别问。”我面无表情的答道,而且,知道多了对你也没有好处。冷冷的瞟了她一眼,我悠然走到杜康,侧头问道:“快到了?”

感觉到了温度的异样和一股油然而生的焦躁不安,我从衣中掏出一张纸符。

“恩,做好准备,要进去了。”杜康点点头,将搊扇收在腰间。

杜康的天师祖宗当年在此地设下封印关押属上古凶兽的九婴,同时为防止封印突然失效,九婴从封地挣脱,做了最基础的一层保障:结界。

此结界只有修为极为强大的人或妖,以及被杜康的天师祖宗认可的钱塘杜氏的弟子才能进入。

因而,若我和景木两人想要进入九婴封地,只有将自己的气息被杜康的气息覆盖。

“说起来,不是有传说记载帝尧之时有擅射者名羿,时天上十日,羿皆射之唯留一者,后尧又命羿诛杀恶兽,于是羿杀九婴于凶水之上么?怎么会被杜康的祖宗封印在这里?”景木拉了拉杜康的袖子,疑惑道。

“呵。”未等杜康回答,我蔑视的看了她一眼,冷笑出声。

“你笑什么?”越发的疑惑,景木死死拉住我的衣袖,使得我无法再向前移动。

“放手。”我冷声呵斥道,嘴角不屑的微微勾起,最近的姑娘们是流行互相拉袖子么,怎么遇到的全喜欢拉我衣服,再拉就真拉坏了。

“什么态度!”不爽的叉着腰,景木突然冲到我的面前,伸出双臂企图拦住我的去路:“喂,不说清楚不让你过去哦。”

真是愚蠢,我瞟了她一眼,不慌不忙的整了整自己袖子才慢吞吞的说道:“你都说了是传说,我问你,传说的可信度是多少?”

“呃…”顿时语塞,景木若有所思的点头:“好有道理的样子…可是在百姓眼里,除妖师不也是传说么…”

“…”我沉默着伸手将她拦到身后,然后施施然跟着杜康向前走去。

“喂喂,你是不是无言以对了?”走了才几步,后面就传来幸灾乐祸的声音。

“闭嘴。”我抽抽嘴角,无视一旁一副看好戏模样的杜康,继续向前行走,真是败在这混蛋手里了…

“哈哈,我跟你说,其实这不算——”景木蹦蹦跳跳的走到了我身旁,正兴高采烈的还要说什么,却突然皱起眉头,捧着腰蹲在了地上。

“到结界边上了。”杜康轻声说道,试探的伸出手,向前不断触摸,霎时,一道半透明的墙出现在他手边。

“喂喂,你不要紧吧?”我拍拍景木的肩:“九婴封地带有强大威压,修为深厚者才可以进去。”

我一直觉得,杜康作为钱塘杜氏的未来家主,居然亲自出马的任务,一定是难度系数极高。所以与他搭档的人,必然都是经过他精心考虑和挑选。而我见到景木的时候,那能力的古怪实在使人难以忘记,杜康实力深厚,所以我估摸着这一定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却不料还没进入结界,她竟然就有些不适。

“你这算是在关心我?”景木微微抬起头,我微微一愣,此刻她神色平静自然,没有丝毫艰难的模样。

“不要强迫自己,要是不行,就在外面等我和阿聚。”杜康拔出自己腰间的剑,对于景木的状况,他似乎一点也不担心。

“不,我很好。”声音中没有丝毫波澜,低下头,景木向我伸出手:“拉我起来。”

虽然我这人不喜欢多管闲事,不过此刻脑海中的疑问太多,我迟疑的探出手,侧头看向杜康。

“拉她起来。”杜康点点头,我仍旧有些犹豫,挑挑眉,优柔寡断可不是我的风格。

一个手刀向景木的后颈砍去,既然不行,就不要参与,这个世上实力就是资本,弱就是弱,弱了就滚蛋,强大才能说话,就是这么简单。

为了防止景木强行坚持去往封地,在遇到九婴的时候,出现不仅帮不上忙而且还拖累后腿的情况,我决定先把她打昏带到山下去找人看着,再与杜康去往封地,不过若真这样的话,杜康到底因为什么会看中她?思考中感觉到自己的手似乎被什么东西拦住,我挑挑眉,好家伙,莫非刚刚是在装样子?

只见一双玉手正反夹着我的手,使其不偏不倚卡在离景木的后颈还有几厘米的地方。我眯起眼:“你到底在干什么?”

“没什么。”放开我的手,一脸平静的轻松站起,景木淡然的向杜康走去,忽而又停下,面无表情的回头对我道:“倒不如说,你在干什么?都说了我没事,只是中午吃多啦,有点撑而已。”

“…”你见过吃完饭有点撑的人刚刚还一直兴高采烈的大步向前走,突然就不舒服的蹲在地上不动的吗?!我眼角微抽,却只有保持沉默。

走到杜康身边,我正打算打量一下结界,还没来得及伸出手,突然听见杜康在身旁轻声道:“不要在意,她的身体与常人不同。”

什么意思?我挑挑眉,并没有回应。故作无意的瞟了正百无聊赖的发着呆的少女,我微微眯起眼:是说能力方面吗?确实是个很诡异的家伙…

“找到了,那个树妖破坏的地方。”在结界边上摸索了一阵,杜康将腰间的剑紧紧抓在手中,微微俯身,用其轻轻地在地上描下一个圆形符阵:“这是结界最脆弱的地方,树妖不是本家的人,不能直接进入结界,只有破坏出一个口子进去,所以经过精打细算它肯定会从这里进,现在我先把这个缺口填上,我们再进入。”

几道光闪过,我眯起眼,低头望向杜康,此刻他正忙碌的在我身侧反复临摹着刚刚画好的符阵:“纸符。”几乎是头也不抬的要求道。

我心领神会的从衣中掏出几张纸符放在他的符阵旁,随口说道:“你也不是不会用符,怎么不自己带点?”

半天没有得到回应,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不过话又说回来,杜康这些古怪的癖好怎么总感觉和我自己的有点像…不对我的癖好才不古怪,但这小子不会真是在模仿我吧,我一阵恶寒,就算我确实伟大到值得人模仿,他也不要轻易表现出来嘛,心里敬仰敬仰、夸赞夸赞我那就好了,若真要在行动上有所实践的话…我估摸着他钱塘杜氏的那些老古板们定不会轻易放过我。

许些时候过后,“那么,进去了。”将腰间的剑反手拿着,杜康卷起袖子,淡然的用剑划破手臂,顿时,鲜血涌流。

“意思意思就可以了吧?”我将即将滴在地上的血接在手中,侧头招呼景木道:“给他包扎。”

要想将杜康的气息完全覆盖在我和景木的气息上,最好的方法,就是用他的血引出的浓烈血腥味。虽然这样会引起九婴的注意,但也是没办法之举。

迅速用纱布包扎好伤口,我随手将杜康的血涂抹在衣服上,沉思道:“可惜了这件衣服,陪伴我这么久,沾了你的血之后就得丢掉了。”

“什么意思?”景木一脸茫然。

“…”杜康嘴角微抽:“你对除妖世家是有多大的意见。”

挑挑眉,我没打算回应杜康的话,毫无顾忌的将手直接探向结界,“哦——”我伸缩了一下五指,目光落在成功穿入结界的臂上,手中摸到的是空气——比起结界外温度要高上许多的气流。是时候走了。转头,我对杜康和景木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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