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闯祸了。
今天劈完柴,交与李执事,便算做完了一天的功课,回到住处,练了趟拳,想起听师兄们聊天说膝法犀利,和人打斗时能一击克敌,自己平日里很少练习膝法,便试了一下,没想到把门顶坏了,那个门板中间裂了老大的一条缝,荒芜就知道自己闯祸了。
记得有一次,不小心打破了个茶杯,就被罚劈双份的柴,外带扣四个月的灵石,还被李执事扣了一个“性情顽掠,烂泥扶不上墙,朽木不可雕也”的差评,这次把门弄坏了,这还不被他罚的永无出头之日。
灵石是种含有灵气的石头,有助于修士修炼,荒芜是三星宗的外门弟子,三星宗是紫云洲上能排上号的大帮派,其中弟子几十万,有精英,内门,外门弟子之分,精英弟子也称核心弟子,是宗内精华所在,不仅有上好的功法仙术供其修炼,也有宗门配给的法器,法宝,甚至灵器,内门弟子也能够修炼,有的也有法器,虽然比不上精英弟子,可是人数众多,宗门的中坚力量,外门弟子是凡俗界的人众,平日里为宗门干活杂役,有时被赏赐些不入流的功法,或是吐纳之术,在凡人眼里是同三星宗的弟子,很是威风,其实是最底层。
荒芜自小在宗门内长大,每日为宗门打杂干活,有时还领取些凡俗的任务,每两个月可以在管事处领取一块灵石。灵石來之不易,上次被罚扣,荒芜暗自心疼了好久,这次无论如何也能不在被罚扣,怎么办呢?荒芜盯着门板上的那条裂缝,觉得它好像张万恶的魔嘴,要吞食自己辛苦所得的灵石,不行,要想个办法,回头看见了一打百福图,是昨天下山为宗门买些灵兽食料,路遇同院师兄的父母,捎些东西给他,这百福图就在其中,因年关将近,贴些福字图个吉利,虽然修仙者不以岁月感怀,但其父母是凡人,颇为看重此事,荒芜正好行个方便,帮其捎来,昨日回山天色已晚,没来的急给他,放在自己的屋中,今日正好借用几张,那图足够大,正好把那条裂缝遮住。想来自己帮他捎东西,那老兄不介意用他一张图吧。
把图贴在门板上,看看,嗯,行,虽然说只要有仙人神识一扫,便知异样,可谁会闲得没事看门板,这个叫做灯下黑。
荒芜在床上,盘腿打坐,开始调息,按照《玄息术》中的运气方法进行吐纳,这《玄息术》是宗门内很一般的中等功法,不同的是这套功法和《推碑手》是由本宗的太上长老亲自传授的。这是因为荒芜的身世。
三星宗宗主茅允在后山决神峰古洞中闭关七十年,一日功成出关,见洞口有个婴儿,不知道是谁放在那里,摸了摸,襁褓还是温呼的,显然刚刚放下不久,茅允心里一惊,自己是元婴期巅峰的修士,在紫云洲上算是顶尖的高手,有人在自己身边放下个孩子,自己浑然不知,此人修为非同一般,便把此事告诉宗内太上长老,宗内有七位太上长老,四位在闭关,只有卢天,卢地,卢夸三位坐镇宗内,卢天为诸位太上长老之首,听茅允禀报完此事,沉吟片刻,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暂且收下他,若他长大后为我宗带来福泽,此是鸿运当头,若他长大后为我宗带来灾难,那是命该如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修仙一途,本就迷惘不知数,危机四伏,也不差这一劫。”
茅允听后,略一思量,说:“那把他放在身边,做个护法道童培养吧,也便于照看,以免出什莫乱子,我总怕他是我早些年的老对头设计来谋害我的。”
卢天老道捋捋须髯,说:“将他当作寻常孩子,与外门弟子中那些孤儿一样,不必过于揪心,我等修仙问道须沉心浸气,顺其自然方能修成,不可自乱,茅允,你心境不够啊。”说完,眼闭上不再言语。
茅允听后,心中一惊,急忙拜谢长老指点,便转身离去,没等他走远,卢天老头突然悠悠说了句:“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茅允脚下一个仄歪,闪身不见了。
修仙一途纷争不断,宗内的修士有的结成道侣,为宗门利益而死,留下孤儿由宗内抚养,虽然不多,也不罕见,荒芜便与其他孤儿一般,在宗内住下,听受教化。
等到他六岁那年,茅允把他带到卢天长老座前,告诉他身世来历。卢天老道见他资质一般,相貌一般,与常人没有什么不同,给他起名“一般般”,荒芜觉得自己婴儿时被人扔在洞外,如野草荒芜一样无人管,就自己起名荒芜,卢天听后觉得可以,又说:“你既然到我宗门,罢了,我教你一套推碑手,再给你套玄息术,也算结个善缘,你是去是留自己选择。”荒芜想了想,讨了一个闲差,在灵兽园当了个外门弟子。
修仙无岁月,一晃荒芜十七岁了,每日为宗门打杂干活,逗逗灵兽,洗刷饲食,闲时练练推碑手,没有名师指点,荒芜倒也不傻,知道根基的重要,身上的功夫不曾丢下,慢慢吐纳,将气按玄息术中所记的运行。
一口真气遍走全身,在体内转九个小周天,纳入丹田,闭睛吐出口浊气,觉得心旷神怡,渐渐的沉寂下心思,感应身体四周,周身三寸,清晰可辨,就好像亲凭眼看到一样,这是荒芜偶然发现的,六岁时得到玄息术,按其修炼后觉得很惬意,就闭目养神,时间久了竟能感应到体表衣着,这个发现另他很惊喜,天天更加努力的练习。
可无论怎么用功,都只能感应到衣服上,不能再向外延伸,他找来条小木棍,一端顶再自己胸膛,然后闭目冥想慢慢感应,在小木条上刻一道记为当前极限,修炼三天后,再次感应,仔细对比查明后发现,比之前提升了一头发丝的距离,若非是荒芜极力冥想感应,几乎看不见。荒芜知足了,有长进就行啊。
经过十余年勤练,冥视范围达到了可怜的周身三寸半左右。同在灵兽园中修为最低的点増,区区练气一层,神识都有一丈左右,自己练气期五层,神识不过几寸,顿时郁闷了。
不过他不知道,其实他所用的不是神识,神识释放须眼睛微闭,做心神守一状,隐约感觉双眉之间,在印堂之后深处有一豆粒大小的光团跳动,集念令光团平息下来,渐渐形成一丝波动向身边周围撒去查看外界,通常情况下炼气一层神识一丈,修为每进一步,神识翻倍,练气五层神识范围应能达十六丈,有修炼特殊功法的除外,荒芜是闭目调息,单凭集中冥想虚视外界,日久通灵,这不是神识,是意念,能看到周身外三寸半已是奇迹,也难为他愣是坚持了十年,由于没有导师,也没人告诉他神识方法不对,他就一直这样下去了。
荒芜收了念想,暗自思量:“我听说修仙者境界不同,有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凝神,炼虚,破厄,渡劫,飞升九个大境界,每境界又分九层,我修炼十余年,才到练气五层,在凡人的眼中高高在上,实际上,在那些高阶修炼者眼中不过蝼蚁,自己的小命还不够人家随手一划拉的,曾有幸见过两名高阶修士为争抢灵兽动手,挥挥袖子飞剑如雨,打的山石上千疮百孔,有位练气九层的修士躲避不及,被溅石崩伤丹田,终生修仙无望,修炼一途艰难坎坷,究竟适不适合自己,要想想清楚,也好早做打算。”想到这里,眉头一皱,身子向后一仰翻身睡了。万事烦心乱,一觉便无忧。
次日清晨醒来,先练一趟推碑手,练完收势仰头吐口浊气,开始照看灵兽,该抓虱子的抓虱子,该添食料的添食料,渴了的饮水,不愿意动弹的,挑几头脾气好的轻踢两脚把它叫起来,牵到园子后面的小山丘里遛遛,省得它光长膘以后骑它的时候再跑不动了。
荒芜这次牵了五头照夜白马,一边遛一边琢磨:“这修仙不咋地啊,终日苦苦钻研,还不得其法,浪费了我青春年少大好时光,假使一日天降横祸,我这还没来得及享受就轮回去,岂不后悔死?可是看见那仙人的手段,那法术,那招式,那法宝,那本领,确实羡慕啊,修仙本就无岁月,我资质虽然说不上多么出众,可也不蠢啊,如今练气五层的修为,在外门弟子中也算是中上等的,持之以衡未必不能成大道,难道是我太心急了?”
原来宗内每隔一段时间,便有位长老在武堂现身,有时候还使些仙家手段,令人神往,一来为众弟子说法解惑,二来刺激一下这帮小子,让他们知道修仙的好处,更加刻苦修炼。荒芜曾去看过几次,对此神驰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