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了,沿江的公路上亮起一排路灯,川流不息的车辆像是一群飞梭的鱼,它们翻着白眼,低声吼叫。
远处的江畔矗立了一座楼阁,那里上算清净。陌山推着他改装的黑色摩托停在了这,然后自己翻身到石栏杆上坐了下来。他从上衣口袋中摸出一包皱巴巴的烟盒,是那种市面上最便宜的烟,陌山想事情时会抽这种劣质香烟,呛人的味道让他更能感觉到生命的活力。陌山抽了一根出来,叼在嘴上,没有点燃。
一阵江风吹来,携着股清香。陌山伸出鼻子嗅了嗅,这股气味更如雨后黄花。江水翻涌,陌山看得出了神,不知何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夜色下的江水漆黑,偶然映射出些许粼光。他抬起头,把烟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劣质香烟很呛,很苦。直到他吐出青色的烟雾,劣质香烟的味道才随着江风散在了清香里。对岸,那里一片灯火通明,繁华的都市霓虹闪烁。陌山望着那里的某个地方,黑色的眸子中倒映出一片灯火,思绪被拉向了远方。
八年前的一个冬天,这座城市,漫天的大雪纷飞,为它披上了一层银装。城市里某个不起眼的胡同里,已经裹了一层雪的垃圾桶的旁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小男孩,他双眼紧闭,小脸被冻得发青,身上只披了件黑色的大衣。
小男孩醒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白色墙壁的房间,屋里很暖和,但他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躺在这,他想不起来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不起来。“你好,小朋友。”一个身着白色大褂的医生推门走了进来,医生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很自然的坐到了小男孩的身旁。“你叫什么名字啊?”医生问道。小男孩有些茫然,眼神里一片空白,他愣了很久后,慢慢的回答道“陌...山。”医生听后,笑道“那么,小陌山,能告诉我你的爸爸妈妈是谁吗?”“我不知道。”“小陌山,你是...没有父母吗?”
小男孩神情越发茫然,说道“不知道,我想不起来了。”医生表情逐渐有些凝重了,又问了几个问题后医生沉默了。他盯着小男孩看。
“小陌山,你知道天堂在什么地方吗?”
“......”
医生笑了,笑容里有种莫名的意味。他站起身来摸了摸小男孩的头,说道“有一天你会记起来。”小男孩看着医生,面无表情的看着。
很快,他就被从医院病房中接到了一座名为闹马镇孤儿院的地方。在这里住着很多叫做孤儿孩子,有年长些的,也有年幼的。陌山十岁的年纪在这里算是中等。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很快,陌山整日游荡在孤儿院里,偶尔会被很凶的辅导老师抓去上课,他更多的时候则一个人躲起来,想一些东西。陌山没有朋友,因为他不愿意去和其他的孩子交流。很多东西会让他厌烦。陌山在闹马镇孤儿院待了一年,在第二年的春天,他被领养走了。是一个男人来看的他,一个穿着黑色风衣,戴着黑色毡帽的男人,面容已经记不清了。因为陌山被他领养走后,男人便再也没露过面,除了他安排陌山住的房子和每个月打给陌山的一大笔钱外,陌山再也找不到有关他这个养父的消息,后来他试着查过汇钱的地址,却发现钱是由瑞士银行的一笔存款每个月分期自动汇的,也就是说连钱都不是这个领养他的男人手动汇给他的。于是陌山也只能不了了之了。十岁时的陌山,那时的他便靠着每个月的一大笔钱生活,院长替他联系到了一所学校,而陌山也顺理成章的成为了这座城市里一所普通学校的普通学生,一直到现在,陌山已经是一名高中三年级,临近高考的毕业生了。
陌山倚着栏杆,指尖夹着的烟已经燃到了尽头。昨天他刚过完十八岁的生日,已经是法律意义上的成年人了,但其实很多年前他就已经成年了,在他不再流泪,内心悲伤的那一刻起。
烟灰弹落,陌山随手将燃尽的烟头扔了出去。他望着万千灯火,心里不知是何滋味,举目望去,才发现原来这是座不存在着自己的城市,可能死去了都不会有人知晓吧。
夜空中忽然有云飘散,一轮弯月掀开了面纱。江水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逐渐朦胧起来,像是似是而非的梦,更如荒诞不经的条纹鳞理。烟头掉落在了江面上,没引起一丝涟漪,但那燃尽的余焰在熄灭的瞬间,陌山似乎能听见水撕裂了火焰的声音,那是多么的令人痛苦不堪。
夜已至深,陌山拢了拢被寒夜中的莫名水汽沾湿的头发,看过手表后发觉自己应该回去了。他骑上摩托,又侧首远望了一眼对岸灯火,心中难免有些感慨。
在周围车辆不断的鸣笛声和司机的谩骂声中,陌山的黑色摩托飞驰而去,他把握着摩托握手,再次提高了时速。在即将到家的那个路段他忽然改变了注意,陌山今晚不想睡在家里了,因为那里总让他感到寒冷,尽管暖气开着,气温说得上是很温暖的。但还是寒冷啊,是一直沉浸到心里的那种,无法剔除。在外面的话,尚且还有一层外壳裹着的吧。
陌山要先回家拿背包,于是他先把摩托停在了楼下。
一个人影走进了房门,没有开灯,自己慢慢的摸索到了阳台上。
人影俯身蹲了下来,窗外的灯火霓虹迷离如梦境,在他的后背上印下斑斓。
陌山感觉有些不对劲,好像房门口的东西摆放位置有些莫名的违和感。陌山皱着眉头,一时也没发现明显的漏洞,他掏出钥匙,咔嚓一声便拧开了门。他走进了房门,打开了灯,径自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瓶杰克威士忌,可乐混合型的那种。背包就放在门口的椅子上,陌山随手将背包拎在手上,正想出门时。陌山不经意的一瞥,陌山的眼角的余光极限,猛然乍现了一个人影,一个蹲着的人影。他转头望向阳台那里,窗户是开着的,微风吹动着窗帘,没有任何人影,和他走时一摸一样。陌山皱着眉头走了过去,他仔细的看了一下,这里并没有任何人为行动的痕迹。当下陌山便没有再多想什么,虽然直觉告诉他有些不对劲。陌山关上窗户,确认门锁紧后便下了楼去。
黑暗中,人影走了出来,像是凭空显现。月光撒在他的身上,却像是投进了水中的石块,什么也触不到,什么也看不见。
他站在光明的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