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好从刚从飞机上下来,便马不停蹄地跟着张烟花和毛痣管家走出了机场。一辆黑色的轿车早已在机场外等候多时,毛痣管家径自上前为张烟花打开了后座的车门,自己坐上了前座。而小好则坐在了张烟花的旁边。
这辆黑色的轿车看似普通,其实却内有乾坤。里面经过特殊的改装,后座竟然出乎意料地宽敞。戴着墨镜酷似十三太保的司机一路沉默地开着车,毫无颠簸之感。
张烟花优雅地翘着二郎腿,让封君好暗叹她的势力强大之余不禁怀疑这个女人无论做什么都会有一种让人觉得十分高贵的感觉,让人自惭形秽。要是桥哥在这的话,估计就会说出“这个女人连扣鼻屎都会很优雅”之类的话了吧……
“酆都的入口在C城的FD县。那里有一座只有异能者才能看见的鬼门关。”
“……但是,此刻的鬼门关前肯定聚集了一大群异能者,无论正邪阵营,在酆都降临的这一天,都会蜂拥而入,试图抢夺酆都的界核——生死簿。”
“界核……是什么?”
张烟花摇开车窗,慢慢地点燃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吸了一口,看着窗外。
“界核,顾名思义,就是鬼界的核心。往往是人们信仰中最为重要的东西。好比东欧的鬼界,恶魔城,因为在传说中是吸血鬼伯爵德古拉的城堡,人们便会相信德古拉的棺材是城堡中最重要的东西。而这种信仰,便会成为鬼界的核心。酆都的核心,就是阎王的生死簿。”
“传闻只要掌握了鬼界的核心,便等于掌控了整个鬼界。而事实上,世界上真正掌握了界核的人,也只有一个……也正因为这一个人,使所有异能者都趋之若鹜。”
“那个人……是谁?”
张烟花嘴角扬起一丝笑意,“有缘的话你就会见到的。”
……
鬼门关前。
小好背上穿着出自茶轩之手,与桥哥同款的背带,上面插着两把朴刀,缓缓走来。此时关隘前已经聚集了一大群异能者。他们普遍外貌与常人没有太大分别,但也偶有浑身长满鳞片、比姚明还要高的猛男、双手布满奇特铠甲、头上长角之类奇怪家伙的存在。因为能量气息太弱的缘故,小好几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封君好有些紧张地看着周围,这是他成为异能者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同类。虽然和桥哥生活了二十来年,但是那家伙平时实在难让人看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要说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见到异能者,应该就是那时候,持盾为他挡去气流冲劲的小堇了。
“全都好强的样子啊……”
小好生涩地感应着附近这些人的能量波动,无一例外都和他不是同一级别的。虽然他在傅小堇被抓前还没有成为异能者,但是他依旧可以感觉得到,这里有很多异能者的能量波动比当时的傅小堇还要强烈。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这样的我……真的可以救小堇出来吗……)
封君好狠狠地咬了咬牙,摒除所有杂念。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不能再退缩了……绝对不能再成为累赘了!”
“吱呀……”随着门轴转动的声音,前方,上书雄劲浑厚“鬼门关”三字的鎏金牌匾之下,一扇巨大无比的木门徐徐打开……
附近的异能者们有如八仙过海般各显神通,全力爆发身上的能量,或飞或跑冲进了那巨大的木门之内。感受着附近澎湃的能量气息,封君好低声狠狠地说了一句:
“上了!”
义无反顾地跑进了门内。
……
“进入鬼门关以后,两旁会有把门小鬼把守。除非你持有路引,否则将会遭到小鬼的攻击。但是活人是拿不到路引的。所以你得靠自己的力量击败把门的小鬼,才能继续前进。”
鬼门关后是一片无比深邃的黑暗,封君好跑进门内后,很快便感觉到了异样。他不能感受到其他异能者的能量反应了。小好警惕地缓下了脚步,回忆着张烟花离开前跟他说的那些话,从后背抽出了那两把朴刀,随时防备着周围的一切。
“太安静了啊……”渐渐适应了周围的黑暗以后,封君好稍微可以看到附近的场景了。身后的巨门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他此时正站在一条青石铺就的街道上,周围是一些古代的建筑。光线极为昏暗,而且还泛着让人心悸的暗红色。附近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小好一个人的脚步声。他额间沁出细密的冷汗,尝试着通过自言自语来稍微缓解一下心中的恐惧。
“真的是阴曹地府啊……”
“说起来,好像感觉自己的听力变差了啊……反应也迟钝了很多。”
“等……等等。”小好心中一惊,“难道……我的五感都被削弱了吗……”他慌张地伸出手来闻了一下手背,语气十分震惊:
“真……真的没味道了!”
如果桥哥此时在这里,肯定会痛苦地捂着脸吐槽“除了三个月没洗澡谁会闻得到自己的体味啊你这个呆子”之类的话,但小好此时已经被自己的推测狠狠地吓了一跳,懵懂地又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手背……
忽然,一阵极其剧烈的危机感袭来,小好瞪大了眼睛,仓促间以恶狗扑屎的姿态向前扑倒,然而,知觉的削弱终究令他来不及反应,仍是被一股巨力轰上,在地上狼狈地翻滚了好几圈。他迅速地半蹲起来,背后传来的巨大痛楚让小好几乎窒息,豆大的汗珠从额间滚落。他惊诧地抬头望去,在昏暗的光线中,一只马面人身,一只牛首人身,身着差役服的巨大怪物正双目赤红地盯着他。
“牛……牛头马面……”
(什么“守门小鬼”……竟然是这俩啊!!!)
小好心中悲叹着,身体却依旧艰难地站起来,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没有路引,就只能硬打吗……”小好手持双刀,看着那两只比他还要高大出一半的怪物,苦笑道:
“说是这么说……可是这怎么打啊……”
这时,为首的马面已经不由分说地怒吼着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冲将过来,封君好从来没有学习过系统的刀术,只得将双刀横在胸前格挡。那雷霆万钧的一次冲刺硬生生地撞在他的刀面上,余劲让他感觉自己五脏剧烈,整个人都被撞飞了一段,狂吐出一口鲜血。
小好躺在地上,还没有从冲击中缓过劲来。而马面已经再次冲刺,手上的长枪高高扬起——
“锵——”
长枪的枪头砸在地面上,擦出一道奇长火花,若不是小好在危急间侧身翻滚躲开,只怕已经被一杆子敲成了肉酱。
(这力气太大了……不能硬抗……)
马面见不得手,在枪头砸中地面弹起的瞬间借势横扫,步步紧逼。小好此时已经站起身来,全神贯注地看着马面的长枪。在那柄长枪的枪杆带着破风声袭来之时,他尽力纵身一跃,竟然跳起了将近两米,堪堪躲过那凌厉的一扫。
小好还没来得及惊叹自己身体素质的变化,身后传来了牛头的怒吼声,伴随而来的,是一股极致阴冷的气息。
(糟了!)
之前过于关注马面的动向,竟然忽略了牛头的存在。此时封君好正跳在半空中,几乎是自己封死了所有的退路。他没有办法移动,牛头的三叉戟已经直刺向他的脊背。
生死攸关之际,封君好大吼了一声,以极其诡异的姿态强行在半空扭转身子,横刀格挡。三叉戟扫中朴刀,巨大的冲劲使得封君好在半空中硬生生旋转了几圈,重重地摔倒了地上。
“咳……”封君好依旧死死抓着两把朴刀,挣扎着试图从地面爬起来,一阵深入骨髓的痛楚在肺部炸裂,再次倒了下来。刚才的那次格挡已经让肋骨错位,好像有断骨插进了肺部,连轻微的呼吸都剧痛无比,虎口也被震裂了。
他艰难地转过身去,脸色苍白地看着眼前牛头马面袭来的枪戟,动弹不得。
“果然还是……太自不量力了啊……”
躲不开。
死定了。
怎么会……这么傻啊。
刚刚才成为异能者的我……凭什么去救小堇啊。
“这是我养了二十五年的封君好,会自己上厕所,也有定时修毛……”陆远桥面无表情地指着自己,懒洋洋地说着。
“桥哥……?”封君好瞪大了眼睛,为什么桥哥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还有桌子对面……小口小口喝着粥的傅小堇……
“你犯规,不许喊招式名字!”
傅小堇忽然变成了那副穿着可爱的黑白睡衣的模样,恼怒地捏着手上的手柄,皱紧了眉头。
“小堇……”封君好失神地伸出手去。却猛然发现自己的手上戴着一只烘焙手套。
“喂喂,温良恭俭的封君好同志!……”陆远桥一脸震惊的表情挠着头发,失望地看着他,“你可是中华料理界最后的希望啊!”
“我……”封君好低下头,他手上的烘焙手套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几罐啤酒。他再抬头,周围已经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货架。傅小堇手上拿着一罐啤酒,走出了便利店,轻轻地咬了咬下嘴唇,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他。
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不息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车辆五花缭乱的招牌间,少女的声音好像午后的风铃轻轻敲着微凉的风,思绪都飘到了慵懒的云层上面。
那么的,毋庸置疑的,小心翼翼的语气。
“喂,陪我找个地方尝尝看。”
封君好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女,眼神忽然变得很柔和。轻轻地笑着,闭上眼睛。
一阵飓风袭来。
再睁眼时,他正如同断线风筝般在空中倒退着,傅小堇姣好的脸渐渐变得渺小起来,手里拿着和她娇小的身躯相比巨大无比的锤子,几缕头发凌乱地飘在唇边,愤怒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向他传来。
“你这个没用的废物白痴死宅!什么都做不了就不要送死啊!啰嗦死了!”
果然。
“就凭这样的你……”
“身为普通人的你……”
“自身都难保的你……”
“凭什么救她回来?”
还是,什么都做不了……吗。
但是……
“我实在是不能接受,再也看不见她那时候的样子啊……”
那个,喝醉了,红着脸,浅浅地笑着的样子。
“怎么可以……”
“死在这里啊!!!!!!!”
无垠的黑暗中,一道白炽的光柱中,赤身裸体的成熟封君好沉默地睁开眼,和此时目光空洞的封君好对视着。
成熟的封君好的身体上,本来插着的无数刀枪箭矢失去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一把通体漆黑奇长无比的细剑,贯穿了他的胸口,向后延伸出两米有余的剑身。
……
封君好的瞳孔正在渐渐扩散,仿佛在宣纸中渐渐渲染开来的一笔浓墨,此时的眼瞳已经占据了眼睛的一半有余。他静静地注视着眼前即将把他撕碎的枪和戟,半黑半白的眼睛中带着极其诡异的漠然、阴冷。
封君好侧身翻滚着避开这致命的一击,在枪和戟扫中地面,溅起许多碎石。他双脚猛然蹬地,向后滑倒,穿过了牛头的胯下,精准无比地将左手的朴刀插进牛头的腰际,直没刀柄。
牛头发出一声沉闷地惨哼,下意识地直起身来。封君好似乎已经预见到了这一场面般,以无比娴熟的动作蹬地、起身,一脚踏在那牛头腰上的刀柄上,借力再蹬,跃到了牛头的正上方。
牛头硕大的牛眼里闪过惊惧的神色,随着腰际的一阵剧痛,他的上空,一道瘦削的身影出现在了视线里。那本该清秀的脸上尽是莫名的冷戾,黑白参半的眼睛里毫无情感,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宛若魔神。
在半空中,封君好双手举起右手的朴刀,本来再也普通不过的朴刀,刀刃上掠过一丝黑色的光芒。
一刀。
牛头从头顶开始,化作了两截,向两边倒去。
残骸冒起青烟,渐渐地消散。
封君好冷淡地捡起地上属于左手的朴刀,毫不犹豫纵身冲向了马面。马面怒吼着向前递出势大力沉的一枪,封君好全然不避,微微侧了侧身子,任由那柄长枪刺入肋骨下方,将他整个人穿透。而封君好的速度依旧不减,向前冲去,左手横刀割去马面头颅,右手举刀刺向了马面的心脏。
马面也随着那柄沾满了鲜血的长枪化作青烟消失,封君好猛然跪倒在地,双刀终于掉落在地上。他双手撑着地面,原先被屏蔽的痛觉尽数恢复,同时,剧烈的痛苦如潮水般袭来。
“哈……啊……”封君好冷汗直冒,不知不觉间,他的瞳孔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模样。而在几个呼吸间,肋骨下方的贯穿伤竟然也恢复了一大半。
然而,不知为何,明明伤口正在以恐怖的速度愈合着,他却越发地觉得虚弱。
“哈……啊……这就是……我的……能力吗……”封君好拼命地喘着气,心中惊疑不定地回忆着刚才的战斗,他刚才似乎失去了对身体的支配权,失去了痛觉,明明断掉的肋骨已经扎进了肺部,可他仍毫无感觉地进行着一系列高强度的动作……脑海里尽是各种各样的战斗本能,牛头的肌肉强度、戟和枪挥击的角度、以及躲避的方式、最有效结束战斗的方式乃至于哪个部位被贯穿不会重伤,全在他脑中进行着疯狂的计算。
“罢了……不知道的事情再想也没用。”
尽管身心无比疲累,封君好仍然用刀尖点地,支撑着站了起来,踉跄地向前方走去。
“至于现在……”
“好戏,才刚刚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