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篇序章之前,请花简短的两分钟,带上你的耳机,打开你的播放器,搜索John·H·Clarke的《AuroraBorealis》,仔细地听听看。
因为真的不花多少时间,也真的很好听。
……
萧瑟的风声扫过空荡的街道。
接触不良的霓虹招牌斜在破旧店铺上,呲、呲地闪烁着暗淡的彩光。
偶尔会有被风吹倒的垃圾桶,晃晃悠悠地滚过,发出沉闷的声音。
阴郁的灰云在空中翻滚着,像是永远都化不开的雨天。
这是一座空城。
一座死城。
“答,答,答……”
在呼啸着穿街过巷的风声中,隐隐约约地传来皮鞋踢踏地面的声音。
空荡街道的尽头,缓缓走来一个人影。
一个男人。
沾满灰尘的皮鞋,皱巴巴的白衬衫。
不修边幅乱糟糟的头发,些许的胡茬扎在脸上。
还有,那永远都是死气沉沉的,懒洋洋的眼神。
男人的裤腿上和后背都交叉着绑上了做工古朴的皮质缚带,左腿和后背的缚带上各有一个枪套。
陆远桥在七零八落的店铺招牌间,找到了一家音响店。带着随便试试的心态,随意地绕过收银台,在那部老旧的样机上折腾了好一会,一阵刺耳的电流喳喳地响起,竟然开始恢复了运作。
这座城市的电阀还未被切断。
或许,是来不及切。
那台老旧的播放器里面有一张未被取出的光碟,缓缓的转动起来。
那是一张专辑,播放的是John。H。Clarke的吉他纯音,《AuroraBorealis》。
温柔的吉他声在店门的两个旧音响前响起。
这是一首西班牙式的吉他曲。细碎的拨弦声好像是在说着一个有关乎流浪的故事。
轻巧的节奏鼓荡着零散的风声,穿出了街道,渐渐地,在整座空城中回响起来。
伴随着碎石跌落的声音,枝桠折断的声音,物体窸窸窣窣拖动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呓语。
从翻倒的汽车底下,伸出了一只干枯的手臂。
一幢残桓断瓦中,探出了一颗死人的头颅。他的头发已经掉光,皮肤变成了干瘪的青灰色,嘴里叼着一根干枯的有如枯枝的断指,流淌着紫黑色的血液。没有眼睛,两个空洞的眼窝好奇地凝视着街道上的方向。
从一堆松壤的土堆里,爬出了成千上万残缺的尸骨。
无数的食尸鬼,曾经的人类,被悠扬的吉他所唤醒。
拖动着身体,扭曲地爬着,走着,聚拢到了音响店前。
满城的尸骨。
陆远桥走了出来,漠然地扫了一圈周围,闭上眼静静地聆听着那音响鼓荡着的音乐声。
那把吉他似乎在平静地诉说着一段很久之前的故事,或许是一个流浪异国的杀手,或许是一个静静等待着某个人的女子,不得而知。播放到一分多钟的时候,吉他忽然有节奏地开始拨起弦来,还有那自由的敲击吉他的声音。
一只食尸鬼终于按捺不住,扑向了陆远桥。
陆远桥淡淡地睁开眼睛,拔出左腿的白色左轮。那是一把做工精致的左轮,在阴沉的光线中依旧泛着皎洁的月光色,却清冷地犹如死神从地狱深处投来的目光。
飞扑而来的食尸鬼张开的狰狞的獠牙正对上那支银白的左轮。
陆远桥把整支左轮贯进它的嘴里,猛然上撩,将那只食尸鬼甩上了正上方。
食尸鬼不受力地在空中漂浮着。
吉他曲的节奏开始加快。
陆远桥嘴角咧起一丝慵懒的笑意。
他在随着拍击吉他琴身的节奏开枪。
空中的食尸鬼被数颗银白色的子弹轰成了碎片。
无数的食尸鬼一拥而上。
右手拔出背后黑色的,锯短了的双管猎枪。
这时,轻柔的小提琴伴奏响起。
像是如泣如诉的女子,在回应着那把流浪的吉他。
陆远桥是他们的枪手,也是他们的鼓手。
黑白双枪交织的响声,完美地契合着吉他曲。
黑枪玄鬼击中者,无一例外化作齑粉灰飞烟灭。
白枪素蛇贯穿者,连同后面一整排的食尸鬼,都会被击穿。
食尸鬼甚至不能沾上他的衣领。
西班牙式的快速拨弦声轻巧地传出,陆远桥踏着凌乱而奇特的步伐,像是某种诡异的舞步,随着节奏加快了扣动扳机的速度。
铺天盖地的食尸鬼向前扑去,变成肉沫倒飞而出。
腥臭的紫血染红了整片街道,如同紫色的河。伴随着无数的碎肉残肢,再加上那时而潇洒,时而悠扬,时而忧伤的吉他曲,构成了凄美无比又肃杀绝伦的画面。
陆远桥全身浸满了紫色的血液,遍地的食尸鬼残肢轻轻地蠕动挣扎着,而他不以为意地随着音乐声轻轻地晃着脑袋,染成紫色的皮鞋碾过碎肉,溅起紫血河,踏着小碎步,仍在肆意地持着双枪打着节拍。
癫狂至极……
状若疯魔。
在音乐到达最高潮的那一段的时候,随着吉他和提琴的交响,他面前的三分之二座城市开始崩塌,下沉,岩浆从地底上升,整座城市,几乎变成了一片无比炽热的岩浆海。
从岩浆海中,渐渐地,冒出一颗无比巨大的骷髅头。
岩浆是他的皮肤,在他的身上流淌着。
几乎占据了整片城市的岩浆海,相对他而已,不过是个拥挤的小池罢了。
而陆远桥的体型,相对他而言,也不过是一只微渺的蝼蚁。
陆远桥仍自顾自地轻轻晃着头,将左手的白色左轮插进了枪套。双手握着那支黑色的双管猎枪。
双管猎枪之上,刻着许多诡异的纹路,仔细凝视的时候,仿佛会被那无边的深邃的黑色吞噬目光般。
一阵黑色的凝成了实质的戾气,从他的手臂上疯狂地灌注到黑枪之上。黑枪带来的气势恐怖地攀升着。
陆远桥骤然跃起。
浓稠的阴云在他升到空中的时候破开一丝缝隙,照耀着他那被染紫的衣衫和头发,还有那双慵懒而漠然的目光。
衣领被萧瑟的秋风吹得来回翻动。
整个天地间,只剩下了一个人,一把枪,和一把吉他。
随着吉他曲恢复了平静,拨下最后一个旋律的那个瞬间。
万籁俱寂。
只剩下了扣动扳机的声音。
清脆而悦耳。
仿佛是来自天国的风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