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事扰兴,身边又多了一女,战逆也就罢了去酒肆之念,带着灵犀回到草庐,正在无聊啃草的左问天,眼见于此,戏言道:
“小侯爷,开窍倒快!前些时日回府取药,夫人还命人来问起,你在这方正苑中习文数载,可有中意之人!我本言小侯爷心无旁顾,想必夫人还要忧心不已。不想今日,下山不过半响,就带得如此佳人回返!”
战逆与左问天二人三年同庐而住,早已习惯了这般调侃之言,倒也不觉如何,但见灵犀闻言早已红霞满脸,低头望地,遂端起架子斥言倒:
“左叔,你莫要为老不尊,这般言语坏了人家名声,这位灵犀姑娘与我也算有些交情,那日……”
战逆这边细细将往来之事说罢,左问天早已按耐不住,大声怒道:“这刁蛮公主,忒不将人当人看了!灵犀姑娘放心,今后就随侍我家小侯爷左右,我家小侯爷现如今也非昔日吴下阿蒙,一诗惯楼文动帝都,对人更是将心比心,就是他日迎娶了小夫人,你权做个填房丫头,也比服侍他人强甚!”
战逆这边听得左问天越说越甚,眼见灵犀已是恨不得有条地缝就要钻入进去,忙喝止道:“左叔,你怎么越说越不着调了?这灵犀姑娘现今已是无拘之身,九州之大便可去得,何必还从那服侍人的旧业?”
灵犀听得此言忙抬头道:“小侯爷,契虽无,誓仍在!今日您救我于水火,我自当服侍终身绝无反悔之意。况且,如今我实在是无处可去,就请小侯爷怜悯,留下我吧!”
战逆正色道:“灵犀姑娘莫要多说,我见那契书上尚有你父签名,想来当日卖你为奴,也实是无奈至极,但父母生身之恩岂能轻忘?明日叫左叔回府一趟取些钱物送你,且返家尽孝去吧。”
灵犀苦笑道:“我哪里还有什么家啊!那卖我之人本也非我生身之父,也不知自哪里捡我回来,名为抚养其实待我猪狗不如,动辄棍棒加身!九岁那年,拿我换了酒钱,这时只怕早就醉死街头了,我那本名也是自幼随身所带一块铁牌上所刻!”
说罢自颈上取下一块带链铁牌递于战逆。
战逆接过来,定眼一看,只见其正面雕有春燕回巢画作为底,写有“燕绰”二字,背面则题两行小字“燕自南飞,绰姿不群”,细细品味之下,顿觉不俗!口中慨言道:“我还思量你之本名绝非庸人所出,还道是你父请人代起,原来还有这般原由在此!”
一旁左问天也是沉声说道:“天下不幸之人何其之多,今日又得见一人,可见天道本不公!小侯爷,就留下这可怜人吧!”
战逆想了一想方复言:“我来此就学本就应勤苦为乐,哪里还需什么人来伺候?左叔,明日且劳烦你回府一趟,询问母亲可否留下灵犀,嗯……!燕绰姑娘,就如小依姐姐她们一样,在府中谋份差事,拿份工钱以养其身,他日在另寻好去处就是!”
又将手中铁牌交还燕绰并恳言道:“你既已恢复自由身,就应换回本名才是,看这牌子所书,想你父母绝非寻常之人,说不得正四处寻访你的音讯而不可得!换回本名也可留下一丝轨迹,他日阖家团聚也未可知!今日就暂时住下,待明日左叔问罢母亲,再来带你回府就是。”
燕绰闻言欣喜不已,行礼道:“灵犀,不!绰儿自当从命。”
三人又是一番计较,战逆方取了铺盖和左问天同住一夜,将自己大屋让与燕绰。第二日一早,战逆习练刀法回来,却见燕绰早已将吃食做罢,左问天难得早起,已是大开朵颐多时了!这燕绰经历坎坷,幼年就已供养其养父,端是做的一手好菜!三人吃罢,左问天回府而去,战逆和燕绰静等消息。
过午时分,突见一行十数人直奔草庐而来,待到看清为首之人,二人脸色同时为之一变。原来来者正是端静公主,其后紧跟一人,竟然是当日在沧漓楼上惜败于战逆的公子浩!
这一行人分明就是来者不善,战逆忙自屋中取刀在手,一拉燕绰护在身后。端静公主来到草庐前见此状冷笑不已。“灵犀你这贱婢,昨日端是好运,竟被这废物救下,今日我看谁还能来救你!”
燕绰闻言反倒平静许多,自战逆身后走了出来,行一宫礼后,方说道:“公主,我自幼入宫陪你读书、学琴,你当知我之为人,断不可能做出那背主之事!却武定我饶舌,要卖我入风尘之所,蒙少爷搭救,方免身污!你我主仆之情至此已断。自今日起,我已恢复本名燕绰了!”
端静公主听罢,一阵沉默后方悠悠地说道:“前些时日我本在气头之上,也不及多想就冤枉了你,今日你且回来宫中吧!”
燕绰小脸上却现决绝:“公主殿下,您出身尊贵,肆意妄为,习惯的是不问对错,些许小事即劳师动众!我本奴婢,受些冤屈挨得责打,也本是份内之事,但卖身入风尘,分明就是逼我身死罢了,你我朝夕相伴这许多年,你尚且薄情至此,我还回那无情无义的后宫作甚?”
两个女人间寥寥数语,却颇为引人瞩目,就是战逆也不禁多看了燕绰几眼!
燕绰此时也不再多说,微行一礼,就退了回来,独留下端静公主面色青红地楞立当场。方一转头,见战逆正盯着自己,小脸一红,却也落落大方地微微一笑。
战逆见此,心中却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莫名异样之感,正待细细回味,一声断喝传来。
“一日为奴,终身侍主,你这般背主之人,不念主家供养活命之恩,背主而去,尚敢呱噪!莫不是以为攀了高枝不成?”
战逆闻声而看,却是公子浩出头呵斥,见战逆望了过来,遂一脸鄙夷地盯着战逆冷笑道:
“那日沧漓楼上,我一望便知,你这般废人,武道还是低微若无,就是弃武习文又如何?常言道‘百无一用是书生’,今日任你口吐莲花,我只若当年般一招掀你在地就是!你既然仗着几分蛮力,羞辱公主,欺压吾弟,就莫要怨的今日之报了!”
这公子浩号称帝都青年才俊第一人,倒也确有几分真本事!这一番言语可谓滴水不漏,寥寥数语既言明乃是报仇而来,只要今日不伤得战逆性命,这般私仇打斗,技不如人之下,就是战逆遭受百般羞辱,战擎天必也无话可说!
公子浩言罢,就径直抽出随身佩剑刺将过来,一身地阶中品修为显露无疑!只见周身真气迸发,剑势奇快无比,战逆措不及防之下,本待运气举刀相抗,突想起父亲严令,忙一拉身后燕绰,收力后撤,动作倒也行云流水般流畅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