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达苦笑一下说道:“哪有这般好事,我便是随意挑选,也得人家愿意前来啊!长师是允我可在这楼中寻那可造之材,推荐入学而已。”
“原来如此,但以您之造诣尚且只是镇守一楼,看来今年这诗会,能以诗文上得三楼者只怕要仅得寥寥之数了。我且咏得一首,看看能否过的了师长法眼?”战逆此时倒也起了一丝争斗之念。
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于文一事造诣颇深者,皆有所长亦皆有所短,向来不易分得伯仲,这沧澜楼中诗会,也是深明此道,所选之题,多为常咏之事,倒也显得公平不少。
李文达听到战逆言辞,却不着急,在环视四周后,高声道:“此人乃随我习文之人,今日,要上的此楼,评判之人我却是当之不得了,但这诗会规矩,一楼一镇,我也不能就此推诿罢了。”
“如此一来,为公正起见,他所作诗文,就交于诸生评判,若认为他可上的楼上,则我放行之;若认为他不够格登上此楼,我也绝不徇私,不知诸位以为如何?”声贯满楼,沧澜楼中为之一静,旋即大声应是之声四起!
这却也是儒家千年长存之道!虽也言“举贤不避亲”,但“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这书生十年之功,所为者一试而已!倘若尚不能公平以待,所失者非一人之心,而是寒了天下公道之义!
李文达此举看似寻常,实则是引出了这一楼众贫寒、布衣儒生之共鸣!沧澜诗会,官宦、勋贵之子,不论文采、品行如何,皆可登堂入室,而这一般儒生任你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也要一步一坎,历练而上,倘在这般艰难之际,尚有不平之事,无疑是掐断了一人进阶之路。
今日这一番言语,就如春雷一震,让这一楼无论是何出身、日后行至何方的布衣儒生们心中为之一暖,这番儒理入心入骨,再难遗忘,到为这九州大地平添了不少坦荡入襟、方正不阿之人,所谓儒家学统传承不外如此!
李文达言传身教至此,实担得起大儒、名师之名!
此时,楼中儒生激动之余,也静言轻息,目视战逆,想看一看这人诗品到底如何!众目所瞩,令战逆身旁的左问天也微感不适,满眼激动地望向战逆。“小侯爷,今日这般场景,若你真以诗文上的三楼,定然文动九州,何人再敢呱噪什么战府犬儿?”
却说战逆此时心无旁顾,尽心琢磨半响,开口吟道:
“今临帝都,夜观沧澜。
水何澹澹,山岛竦峙。
树木丛生,百草丰茂。
萧瑟风起,洪波涌起。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
星汉灿烂,若出其里。”(篡改·曹操《观沧海》)
诸人正听得如痴如醉,战逆却于此处停住不言。李文达急道:“这般四言诗古文常咏,今人所吟却不多见,短短六行,四十八字将这入夜风起的沧澜海描绘至极,端是好句,但若说其是诗,却不见其尾,让人急切,你可速速琢磨一二,补充则个!”
战逆却哈哈一笑,说道:“师长,沧澜诗会名为诗会,却不辞断句,我这六句虽不成诗,但也当得诸位学兄一判了!再说,我若一颂而成,待到二楼却要再赋一首,好生麻烦,就等我到了上层,不论何题,续上此段即是。”
话音一顿,又接下来说道:“今日小子当一诗贯楼,倒叫这帝都中人见识下您的授徒之道,为我文事房壮壮声势!”说完,一股强烈的傲然之气迸发出来,大有一扫群儒、独占鳌头之势。
李文达闻言,唉声叹气到:“你这般海口既出,若不能真的一诗贯楼,对我倒是无甚影响,与你只怕要得个夜郎之名了,这可如何是好!”
战逆气势不减,朗声回道:“师长莫要担心弟子,我辈虽为文人,但血流三尺,尚可溅帝王之身!若真不能一诗贯楼,乃是我文道不精,回头苦修经年,再来此楼便是,些许虚名,怕他作甚?若是连这般气势都无,还谈什么浩气当空,以儒正道!”
此言一出,满楼皆惊,一贫寒儒生振臂高呼“这般诗句,可称绝句!本就已可上楼,这位同道气势如虹、儒义出众,今日就是不能一诗贯楼,也可堪称我辈之楷模!且上楼去,与那班所谓“天之骄子”争一诗之长短!”
话音毕,附和之声镇楼,战逆也不多言,向四周诸儒拱手为礼,又对李文达深鞠一躬,方挺身上楼,身后紧紧跟随的左问天自感与有荣焉!
待来到二楼,本已到此的儒生,早已听到楼下传来的一番答对,自动退到两旁,让出了楼梯口处的一人一桌一板。板上两字“言情”,这二楼考题却是要以诗文言情。
情有恩情、爱情、友情等等诸多由头,倒也是平常之题。战逆边思边缓步来到桌前,脑中浮现与同窗知己两年寝食不离,相辅相成之情,今日却各奔东西,自己孑然一人来此繁华之所,心中苦闷难忍,也不多言,径自吟诵起来,竟是七步成诗!
“当此美景,知己难聚。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离思难忘。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忧从中来,不可断绝。”(篡改·曹操《短歌行》)
又是六行,四十八字,本是一派沧澜美景,诗风为之一转,竟是思念起远方知己!在这般美景之下,一人独饮美酒,其境萧瑟,惹人伤感!
“端是好句,诗意迥然,却融贯一体,小辈于诗之一道,你确有所持,老夫九州阁张愈允你上行!”这二楼坐镇之人原来是出自九州阁的大儒。
“原来是九州阁中的大儒坐镇在此,怪不得以李师之能,才堪堪做的个一楼镇守,如此这般,倒也说得通了。但我听二周兄弟所说,往年这沧澜楼的沧澜诗会也没这般严苛?今年诗会,若说能够邀得方正长师来此,倒也情有可原,但能够邀得九州阁中不理俗世的大儒到此,只怕事情没那么简单了!”战逆一边腹议,一边忙施师礼道谢。
这张愈生受了战逆一礼,微笑点头。“老夫也甚为期待,你这一诗贯楼的全作!去吧。”言罢就不再多言。
战逆忙带着左问天上到三楼,此等消息一出,楼下诸生一片沸腾,竟如感同身受般,弹冠相庆,而待到二楼战逆所吟之诗传下,又引的赞声一片。照这般情景,战逆今日就算不能真的一诗贯楼,在帝都之中,文声蜚著已是可期!
此时的三楼之上,人数已是不少,但却不同于一二两层的吵杂无序,堂内摆放百余张案几,其上酒菜齐全,人皆在其位,正座位置,却是有一扇屏风阻隔,屏风内灯烛映衬下,隐约可见有数人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