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华醒来之时,自己正躺在床上。
迷迷糊糊地环顾四周,只见此处亦是一间客房,只是布置简陋之极,与先前洛阳的客栈大不相同。窗外透进明亮的日光,显然已经是白天了。
“谁救了我?莫非是......是杨姑娘?”
他接着想要起身,刚一动弹,便觉得胸口一阵疼痛。慕容华知道这是受了内伤的反应,又想起了乾达婆打他的那一掌,心中暗道:“这婆娘掌力真是厉害,不过当时在昆仑山上受了一下,却没今日这般疼痛啊。啊,是了,我已经是个废人了。”
想到这里,心下不禁黯然,只觉当时若乾达婆打死自己,便一了百了,彻底解脱了。但一想起自己偷听到的那些消息,顿时油然而生一种使命感,至少也得把这些消息通知出去再死,不然不仅是峨嵋派要遭殃,这中原武林,只怕又要遭到一场浩劫了。
他于是尝试起身,想要一走了之,没想到中了乾达婆一掌后,伤势十分严重,只要一动,便牵动伤口,十分疼痛。若是此刻慕容华还有内力,自然可以封住穴道,暂时减缓痛楚,但是如今他武功全废,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尝试了几次后,他躺回床上,呼呼喘着气,只感劳累不堪。心中明白此时要离开已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只有静静养伤,找寻机会。但是就怕自己消息还没传到,火莲教便已率先灭了峨嵋,因此又心急如焚。
正感焦躁不安之时,忽然房门“吱呀呀”的一声,被打开了。迎面走进一个女子,肌肤雪白,秀眉微蹙,小嘴微微撅起,像是有什么烦心事,正是杨绫素。慕容华虽早已猜到是她救了自己,但还是感到十分惊讶,望着她的双眼中满是迷茫之色。
杨绫素看见慕容华,表情顿时变得冷淡起来。她走到一旁的桌前,坐了下来,拢了拢乱发,望着桌上放着的茶壶,看得出了神。
慕容华见她不说话,便道:“杨姑娘,我......”
杨绫素还没等他说完,便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不用谢我。我素来不喜欢欠别人人情,要不是你曾救过我,你早就死在我妈掌下了。”
慕容华听了,知道她为了救自己,还跟母亲拼了一掌,心生歉意,说道:“杨姑娘,害得你得罪了令堂,我......”
杨绫素冷笑一声,道:“她并非我的亲生母亲,只不过是爹为了遵循火莲教奇怪的规矩,另外找的一个女人罢了。”慕容华听罢一愣,好奇地问道:“火莲教有什么奇怪的规矩?”杨绫素答道:“在火莲教里,天王的夫人必须是乾达婆......”刚说了一句,便不想再跟他废话了,随即冷冷地对他说道:“待得养好伤,你就自己走吧,别让我再见到你了。”
慕容华一听,这下才知道原来她就是天王的女儿。接着回想起昆仑山上那个神秘的女子,想起紧那罗叫她“少主”,再想起她的嗓音......
原来那日会使千机门功夫的女子,就是眼前这个杨绫素。
慕容华此刻有满腹的疑问想要询问她,但见她一副不耐烦的神色,知道就是问了也没用,随即道了一声:“多谢。”杨绫素没有回答,继续看着桌上的茶壶,怔怔出神。
慕容华知道她必然想尽快摆脱自己,因此等到自己能够下地的时候,请辞便不是什么难事了,心中窃喜,更加坚定了要快些好起来的决心。
过了一会儿,一阵奇怪的味道传了进来,慕容华闻了,不禁皱了皱眉。就在这时,门外小二的声音忽然响起:“客官......你要的......药。”听他语气,显然也无法忍受这股难闻的气味。
却见杨绫素点了点头,道:“行,你端进来吧。”那小二接着便开门走了进来,将那气味难闻的药放在桌上,便要快步离开,却被杨绫素唤住。只听她道:“你去给床上那个人喂了。”那小二听罢一惊,连声道:“不不不,这可不行......小的怎敢......怎敢啊?”
杨绫素面有愠色,说道:“喂个药罢了,有什么敢不敢的?”那小二道:“这东西......如果给这位公子喂了下去,他必然.......必然会暴毙啊!小的可担不起这干系。”杨绫素不耐烦地道:“这是药,又怎么会喂死人?你若再这么推三阻四,我就杀了你!”那小二吓得双腿发软,便要下跪,却听杨绫素说道:“快去喂!”
那小二心中暗忖,自小母亲便对他说良药苦口,这一碗奇奇怪怪的东西,可能真的是一碗上好的良药,就算喂死了人,若据实禀告官老爷,还尚有一线生机,总比给这恶婆娘杀了的好。随即屏住气息,令自己闻不到这奇怪的味道,走到桌旁,端起药碗,向慕容华走去。
慕容华见他要给自己喂这奇奇怪怪的“药”,与他以前喝过的治疗内伤的汤药大是不同,连忙阻止:“等等,别急!”那小二听了,只得停在原地。慕容华随即望向杨绫素,问道:“这药,你对着郎中的方子开的?”
杨绫素忽然脸上一红,随即淡淡地道:“我自己抓的。”
原来杨绫素一直是个心高气傲的姑娘,却从未单独出过家门,不懂人情世故。早晨她去为慕容华寻药时,走进医馆,便向那郎中道:“给我抓点药,治内伤的。”那郎中听来纳闷,随即问道:“哪种内伤?再者既然是内伤,你要带着病人来给我看看,我才好对症下药啊。小丫头什么都不懂,快回家去吧!”言语之间,竟将她当作了大户人家的丫鬟。
杨绫素何时受过这等羞辱?一怒之下,把那郎中打了一顿,打开药柜,每种药都抓一把,包起来带回客栈,心想这一包药熬成一碗,总有几服可以治慕容华的内伤。至于药性相冲之类的事情,她却全然不知,因此从未考虑过。
那小二奉她之命前去煎药,待得一碗药煎成,那难闻的味道,让小二不禁怀疑这女子是想用这药害人。本想倒掉,但看她凶恶的眼神以及腰间的匕首,显然不是易与之辈,只得忍着这股奇异气味,将药端进杨绫素的房间。
慕容华听了,自忖她应该从未学过医,于是微微抬头,向那碗里的黑色汤药张望了一下,不禁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心想:“这傻姑娘,居然抓了那么多服药,不仅药物种类繁多,而且每一服的剂量,都多了三倍还不止。不过,这也难为她了。”
他随即看向小二,说道:“小二哥,麻烦你,先把这碗东西倒了,再去店里抓些田七、红花,煎成一碗药,再端进来。实在是麻烦你了。”那小二听罢,下意识的望向杨绫素,却见她撇过头去,半边露出的脸颊上羞得通红。小二见她既然没有意见,自己也就放心了。随即应了一声,将那奇怪的汤药端了出去,顺手关上了房门。
待得小二哥离开,慕容华看着杨绫素羞红的脸,不禁“噗哧”一笑,觉得甚是好玩。
杨绫素回头瞪了他一眼,脸上犹自泛着红晕。
“要不是你救过我,我就......”
“我就杀了你!”慕容华学着她的语调,帮她说完了想说的话。
杨绫素“哼”的一声,起身推开房门,气鼓鼓地走了出去,后头传来慕容华的语声:
“杨姑娘,别生气啊......我开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