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节假日,街上仍没有几个行人。
按时间来算,如今已近中午,却依旧有几家店铺没有开门。
这样的事,每天都有发生,有几家隔了几天,又开了门,有几家,想来,是不再开下去了。
“没落了啊。”蒋奇有些感慨。
想再说些什么,却只能摇摇头,把话压在心里。
“没落了也好啊,没那么多腌臜事了。”
他暗暗自嘲道:“而且,要不是没落了,我也没可能把铺子开在这里。”
在周遭仍旧开着的店铺中,他家算个异类,那少许路过的行人,每每望见这里,总会有几分瞠目结舌。
面对行人的目光,他那本身就有几分羞涩的本家侄儿更是如坐针毡,只得埋头工作,嘴里却时不时地嘟囔着。
“叔,为什么要把店开在这里啊。”
也得亏如今,街上没几个人,要是人再多一些,恐怕他就直接躲进店里面不出来了。
“你懂什么。”蒋奇每次听到这句话,总是笑着拍打侄儿的头,“修你的车去。”
他们开的是修车铺,在一堆服装店中,如鹤立鸡群般显眼。
要说是汽车修理厂,也不至于这般难为情。
“我们修的是自行车啊。”这次,蒋钦挣开蒋奇的拍打,大喊道,引得附近的行人朝他的方向看去。
注意到这点,他连忙低下头,声音也小了很多。
“这地方租金多贵啊。”
蒋奇有些好笑“关租金什么事,这鬼地方现在租金比郊区还低。而且你小子哪里在意什么租金啊,分明是觉得开在街上太显眼了,你感觉难受吧。”
“有什么好难受的。”蒋钦努力否认,声音刚想提起来,又突地低了下来,看了一下四周,语气有些虚。
“你呀,就是太害羞了。这样下去,毕业了可怎么办呢?”蒋奇的声音很洪亮,吸引了他人的注意力,见是一粗壮汉子和手下学徒说话,也若无其事地转移了目光。
“你爸就是担心你这点,才把你送到我手里,希望我能帮你改掉这毛病。”
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不是我说你,男子汉大丈夫,扭扭捏捏地跟个大姑娘一样,你在班里也这样?没被同学笑话?”
“我在班里很活跃的好不好。”蒋钦回答道。
“这不是和他们不认识嘛,要是熟了,我就不怕了。”
蒋奇拍了蒋钦的脑袋,“你小子老是有各种理由。”然而他摸着自己的脑袋,显然是想到什么了什么好主意,笑了起来,边笑边从夹克的兜里摸出一根廉价烟来,但并不抽,只是放在耳朵上。
他笑着对蒋钦说:“你小子不是说和他们不熟吗?现在我给你个机会熟起来,这条街上现在会来的,也就那么些人,你以后负责看摊子了,现在,修车去。”
“叔,你不能这样。”蒋钦还想反抗,却见蒋奇理都没理他地走进屋内去,只得无奈地转头看回他要修的那辆车子去。
他在这里也蛮多天了,修车的技术,也不算难学,简单的修理,他可以说已经熟练了,只是这样的生活,他实在习惯不来,幸好生意不多,空闲的时候,还能翻出手机来看个小说、玩个游戏、聊聊天什么的,看着群里各种去哪里旅游拍下的照片,他只能把羡慕埋在心里。
那个男人的决定,他没有反对的勇气。
接下来的几天,蒋奇真的把事都交给了蒋钦,而他自己则一个人窝在屋里抽着烟,打着游戏。
“FirstBlood!”
听着鼠标敲击声和叫骂声,蒋钦只能叹了口气,继续翻着手中的这本账簿。
这时候没什么人来修车,闲着也是闲着,他索性看起了这本账簿。
但他粗粗一算,支出方面没什么问题,这里的租金真的像奇叔所说的那样,比郊区还便宜,但是与那点收入相比,可以说是一笔很大的数字了。
为什么,要在这里开店呢?他敲了敲脑袋,还是很不理解。
为了面子?
他真的不是很懂这些个大人的想法。
合上账簿,他才发现自己眼前多了一个人,身穿黑衣,带着帽子,帽檐低下,让人看不清脸,但大致上来看应该是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年轻人。
见蒋钦抬起头,他开口说道,声音有着一种莫名的感觉,让人感觉很舒心。
“请问,我这辆车你们可以修吗?”说着年轻人转过身去,顺着他转身的方向,蒋钦看到了一辆自行车。
样式不老,车上的零件看着也蛮新的,可就是给蒋钦一种很古老的感觉。
大概是错觉吧,蒋钦也没有多想,对着年轻人说:“能让我看看嘛?”
“请便。”年轻人回应道,但他的声音似乎在压抑着什么东西。
蒋钦走过去,摸摸车,左看看,又看看,没看出什么毛病来,便问道:“什么毛病?这车没问题啊。”
但他却半天没有得到年轻人的回应,只能抬起头,却发现年轻人望着屋子的方向,露出怀念的神色来,见蒋钦望向他,才转过头来,笑着说:“不好意思,想到了一些事情。”
“没事。”蒋钦有些摸不着头脑。
“说问题的话,我也不清楚,就是骑不起来了。”
“骑不起来?”蒋钦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
“不应该啊。”
要不,叫奇叔来看看?这个想法在他脑子里转了一阵就消失了。
叫奇叔出来,结果只会被说,“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什么的,虽说被骂一顿没什么,但是总会感觉不舒服的。
“要不,你骑一下试试?骑一下就知道哪里出问题了。”年轻人见蒋钦有些摸不着头脑,出了个主意,但语气却是说不出的热切。
“额...恩。”蒋钦想了下,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把车推到空旷的地方,骑了上去,左右扭着骑了一段路,车子没出什么问题,骑得很轻松。
“这没有问题啊。”他转过头,对着年轻人说。
却看见年轻人朝他挥着手,嘴里似乎在说着些什么,却没有一丝声音传到他的耳朵里。
周围的一切都静悄悄的,行人似乎被按了慢动作,一个个的动作迟缓无比,然后他听到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周遭的一切仿佛玻璃一般破碎开来,同时一丝剧痛在他脑海里蔓延开来,昏迷前,他终于听到了那句话。
是。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