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纳兰性德《木兰花令·拟古决绝词》
送走了林不语,魏无常的心始终不踏实。林不语的能力虽有目共睹,但此次为掩人耳目,只许数人跟随,是不是太过托大?别的不提,单是这漫漫千里,中间有数处异形盘踞之地。一旦有个闪失,信送不到,那边得不到消息不会妄动,无甚害处;但切莫伤损了我这一员大将啊。魏无常深知人才难得,所以倍加珍惜。自林不语走后,他惴惴不安,寝食难宁。半月后,林不语回来了,看到他安然无恙,魏无常很是高兴,大加赞扬,又封赏了一番。好容易腾出空来问问林不语事情进展,林不语却面色凝重,似乎有所忌讳。
“不语,怎么了?我还等着你的回报呢。”魏无常又问一遍。
“老总···乞退左右。”林不语似是有些犯难。
魏无常也不以为意,挥手叫守卫下去,待大门关好,他又问了一遍。林不语犹豫好一会儿,说:“颜师长除了给军座的回信外,另有一口信,要我亲口向老总转达。”魏无常想了一会儿,说:“你且说来听听。”
“颜师长要以女许婚,以为盟约。”林不语犹豫再三,还是说了。魏无常心神一动,暗想:“这颜易京与军座年齿相仿,以女许婚,恐不相配······不对,若是许婚将军,又何须特地要人报我?”魏无常如此这般沉思半晌,问道:“是否颜师长要将女嫁我呀?”林不语点了点头。魏无常忽然朗声大笑,过了一刻,笑声不绝于耳。林不语吃了一惊,躬身告退。
出了门,林不语想再去见军长,可又怕贸然前去显得唐突,于是便在军部门前来回踱步,不知该如何是好。正在他左右犯难之时,军部里传来一阵清脆的脚步声。他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赵晓阳冷如冰霜的脸。按制,林不语是旅长,赵晓阳是师长,林不语要先向赵晓阳打招呼,可他心如乱麻,赵晓阳迎面走来,他竟浑然不觉。再说说赵晓阳,本来上次手下被面前之人杀死,她就满腹怨气,带着人手前去寻仇,林不语竟抬出新法来压她。她一气之下拔刀就砍,不想没过三招,连手里的兵刃都被对方夺了去,最后对方施施然而去,她竟无计可施。从此,她就深深记住了这个男人。
论资历,赵晓阳并不算老人,但她要强,凡事都力求完美,而且她的亡父是严军长的结拜兄弟,依靠这层关系,她晋升的速度犹如火箭一般。但她不想承认自己是靠别人另眼相待才得到的这一切,从小到大,她就从不服输,第一次被人驳了自己面子,且有得闹呢。
赵晓阳有心想为难为难他,于是拿腔拿调地先跟他打了个招呼。林不语也没在意,随口应付几句,终于下定决心,去见军长。却没想到背后有人将自己拉住,他不耐烦地回头一看,发现是赵晓阳,也没当回事儿,没好气的问:“赵师长,有事?”赵晓阳阴阴一笑:“林旅长,上次那事儿,你摆出新法压我,我倒想考你一考,《新军合兵策·军纪篇》第一节怎么背来着?”林不语略一沉吟,心里便暗道不好。抬头看看赵晓阳,面带戏谑,摆明了要折腾自己。他索性横下一条心:“有僭越违礼者,兵士犯法,杖责二十,军官翻倍,满意了吧。”赵晓阳大笑一声,怪声怪气地说:“看林旅长昔日杀伐果决,想是言出必行之人,是不是啊?”林不语冷冷回答:“赵晓阳,要动手就快些,不然出了这军部,单凭你一个,可是留不住我。”赵晓阳冷笑一声:“原来你也是个阳奉阴违,偷奸耍滑之徒!上次装的那么大义凛然,这回可露出狐狸尾巴了吧!我倒想看看,魏老总手下的人出了这等事,他该如何挽回面子。”林不语仰天长笑数声,回头低沉着声音说:“既然犯法,我就没想着躲。你动手就是!”赵晓阳拍了拍手,顿时跑过来几名兵士。
“把他给我绑在刑椅上!”
几名下级兵士虽敬佩林不语平日为人,但也不敢违拗长官,只能按她说的做。赵晓阳在查看过是否绑缚结实后,便喊来行刑官,亲自监督施刑。林不语此次送信,一路行来本就带伤,几棍下去,登时吐了几口血出来。赵晓阳在一旁兀自说着:“以往不是很厉害么?这会儿知道装可怜了?再给我用力打!”行刑官没得到赵晓阳允许,也不敢停手,只能一棍一棍打下去。
邢马接到军长传令,请魏老总去军部,他因为要批阅几份报告,便交代手下替他去请,但手下许久不见回来,他只好自己步履匆匆地往魏无常所在的别园赶去。才出了大门,就听见一旁喧闹不断,他也没在意,叫了个守卫过去让他们安静些,忽然感觉声音不对,他仔细听了一会儿,询问一旁的守卫:“这是哪个新兵又犯错了?怎么还动上军棍了?”守卫一脸茫然:“刚才只有林旅长进了大院,新兵哪敢往里闯啊。”邢马脸一沉,忙快步跑过去,待他看清了刑椅上的人后,吓得面无人色,忙问一旁的赵晓阳:“赵师长,这是怎么回事!”
赵晓阳原本是站着看的,后来站的累了就喊人拿来椅子坐,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她被邢马摇醒后,一脸茫然,待想起了事情原委,心仿佛都停跳了。自己方才少说也睡了一刻钟,打几十棍都是少的,加上自己醒着时候打的,共计上百棍。违了礼数固然要罚,但滥用私刑,可是立斩无赦。一想到这层,她一下跌坐回去。
这边邢马已经急的不行,林不语可是魏无常悉心培养的,属于他的嫡系,今天这事儿论起原委,可大可小,赵晓阳还偏偏往大了办;这也就罢了,当兵的谁还没挨过军棍,可眼见这人出气多进气少,绝不会是只打了几下。平日里赵晓阳就一副公主架子,天外没天,魏老总却是喜欢做实事的人,对赵晓阳这类的人早就想下手除去,今天这事儿要是传到魏老总耳朵里,势必不能善罢甘休,赵晓阳与军长又关系匪浅,一个处理不好,很容易使变法胎死腹中。平心而论,邢马是不折不扣的老兵,跟了严永忠一辈子,突然来了个声名能力都比他高的魏无常,他心中的确是不服的,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若是能推行变法,军队战力至少能翻一番。所以他只有一个目标,就是强军,其他的一切都让了位。邢马在这边,搔首不知痒处,赵晓阳坐在一旁双目无神,一旁的兵士见长官不动,哪敢擅自做主,谁都没想着先叫军医来为林不语治伤。
要说世间的事就是这么奇妙,方才邢马还盼着手下快把魏老总请来,此刻他多希望手下能听到自己的心声:先带着魏老总去别的地方转转,哪怕去军需库偷点酒喝,只要别出现在这儿,目睹这一幕就好。可无巧不成书,邢马还在这儿瞻前顾后呢,大门外就传来一阵脚步声,邢马还没反应过来,迎面冲来一人,直奔他几人而来。
魏老总平素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哪怕兵士做错了甚事,也从不见呵斥打骂,总是给第二次机会。邢马原本想着,有他从中斡旋,魏无常能以大局为重,将此事含混过去,可没料到,魏无常冲上来就是一声大吼:“这是谁干的!”
这一声吓呆了邢马,却惊醒了赵晓阳,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却没留神将椅子撞翻了。魏无常瞪着邢马:“你讲!”邢马起初还想糊弄过去,没想到魏无常先是一脚踹碎了椅子,再补一脚把赵晓阳踹翻在地,他冷冷地问:“按我所订新法,他冒犯上官,不过处四十军棍,可我看他身上这伤,怕是她赵晓阳借题发挥想下死手吧!”说完,他命随行军士抬起昏迷了的林不语撤出了军部,回头又对着瘫倒在地的赵晓阳冷笑数声:“此事绝不算完。”说罢,长袖一挥,径直进了门去。
进得屋中,魏无常余怒未消,步履迟缓且沉重,大多数干部都知趣地躲开,偏偏其中一个纨绔喝酒喝的烂醉,被外面声音吵醒,冲出门来没好气地乱骂,正巧横在魏无常身前。魏无常无名火起,当头一拳,打的额骨开裂,眼见得活不成了。众人吓了一跳,纷纷上来解劝,魏无常却眼睛一瞪:“不干你众人之事,军座在哪?我要见军座!”不远处的一扇门开了,几个作战参谋闻声跑了出来,魏无常大声问道:“军座去哪了?”其中一个参谋战战兢兢地说:“听说十八师来了贵客,军座亲自前去迎接了,想是快回来了。”魏无常找了把椅子坐下,其中一个参谋乖觉,倒了碗水来,笑着问:“老总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火气?”魏无常摇了摇头,不说话。他也知趣,没再往下问,回房整理文件去了。
魏无常喝干了那碗水,也冷静了下来,他吩咐卫兵去别园取来军服绶带,又叫把马牵来,他三下五除二换好正装,骑马向散关而去。
散关说是关,不过是两座山之间设了个营地盘查监督而已,依托山势,可谓易守难攻。进出军部,只有这一条路,他心里莫名盘算着,马鞭挥的更快了。
行至关前,远远看到一行人马开来,他从马背上跳下来,步行上前,那队人马也停了下来,为首的正是严军长。他见到魏无常,喜上眉梢,回头说道:“你看,这不是来了?听说你要来,他亲自来接了!”魏无常定睛一看,严军长身后,隐约站着一人,但距离太远看不真切,于是他小跑几步上前,向严军长行礼后,就站在一旁,等严军长介绍。
谁想到,那人却一扭身站了出来,魏无常眼前一亮:此女身形适中,皮肤光洁,似梅花点沁渗入肌理;面庞娇美可人,开口声如黄鹂,一身衣裙,素朴雅致,身后二侍女,一人捧剑,一人挎弓。魏无常长身一拜:“早听闻颜如玉将门虎女,素晓兵机,车马阵战无一不精,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颜如玉细细看这少年:复活军紫色军服齐齐整整,肩下银纹绶带①闪闪发光。再看一眼:面如冠玉温且润,唇似樱桃一点红。动如猛虎惊雷闪,静似貔貅卧堂中。好一个浊世翩翩佳公子,风流倜傥美少年!颜如玉心下暗喜,躬身还礼。严军长见他二人这般,心下大定,招呼着众人入营去了。
一路上,魏无常与颜如玉相谈甚欢,原本魏无常想着,颜易京这种军阀习气之人,其女也定是泛泛之辈,不想言语相交,锋芒毕露,进退之间,张弛有度。魏无常不由得露出淡淡一抹笑,原以为要舍弃掉自己的幸福,去换取一纸盟书,不想天公作美,竟得如此可人!魏无常这颗稳中求变的心,跳动得愈加欢快。颜如玉也是暗自窃喜,幼时父亲与人定下终身,不想那人一去不返,多半是死在裂变之中。自己原想在家中如此过一辈子算了,不料父亲又要她再嫁,她本以为是什么世家大族无能的公子哥儿,因此很是抵触,但与父亲关系极好的严军长却说,此人年少成名,就连各大军区的司令员都要喊他一声老总。自己原本不信,以为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但观其言谈举止,决不是个混吃等死的草包公子,再加之其生的一表人才,因此也极为满意。严军长算是收获最多的,不但替老友之女解决了终身大事,还为己拉来一个强有力的盟友,看魏无常的样子对颜家女极为满意,能将他的心拴住,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想到这里,严军长一阵大笑,连连催促众人快行。
①复活军制度极严,对于着装有严格规定。
勋章:被授勋者的证明,佩于左胸,分为功勋与名勋。
功勋:根据所立战功授予。花式为金底红色双刃斧纹。
名勋:根据其政绩授予。花式为金底蓝色双剑交叉纹。
绶带:被授衔者的证明,佩于右肩下,分常规衔与特殊衔。
常规衔:上将(白缎金绣)、中将(白缎红绣)、少将(白缎花绣)
上校(青缎金绣)、中校(青缎红绣)、少校(青缎花绣)
上尉(黑缎金绣)、中尉(黑缎红绣)、少尉(黑缎花绣)
特殊衔:议长(金缎银绣)、元帅(紫缎银绣)、委员长(红缎银绣)
议员(金缎花绣)、委员(红缎花绣)、特别人员(灰缎银绣)
复活军服:士兵、将官及领导人之正式服装,分为标准制式与特殊制式。
标准制式:海军(蓝色)、陆军(黄色)、空军(白色)
因大裂变摧毁了几乎所有现代科技,故空军前期不会出现。
特殊制式:精英作战部队(黑色)、九曜(黑底红纹)
特别人员(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