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事情远没有陆蒙想象得这么糟糕,诸葛军见二人如此干脆的倒地投降,也算是开了十几年来头一遭,不过众将士反应也快,七手八脚将二人一绑,径往中军帐中送去。说是中军帐,却并非陆蒙起先看到的摆在大阵中央的营帐,而是在大阵靠左的位置,周围被盾甲兵围了整整三层。
陆蒙与毛冬雨被人五花大绑送到帐中,见到诸葛芸是正中而坐,那股超然世外的气质伴着秋水为神玉为骨的美貌,当真有如谪仙临尘,天女下凡,不过此时的她秀眉微颦,似在思虑什么,于传化在一旁恭敬站着。那负责押送二人的士兵见到此景却也好像被诸葛芸感染,本就紧绷的脸上霍然多了几丝忧愁。他不敢大声喧哗,只是轻声说道:“启禀主帅,于阵中捕捉到奸细二人,还望示裁。”
诸葛芸沉默半晌,方才抬起头来,往二人身上看去,当看到陆蒙与毛冬雨的面容之时,先是一滞,好似认出了二人,刚欲开口,旁边的于传华就先发声道:“既是奸细,那还示裁什么,直接拉出去,砍了不完了?”那士兵道:“我等本也是这等想法,可看他们身着玄字营服饰,且遇到我们围堵之时也并没抵抗,所以怕错杀。”
于传华一瞪眼道:“错杀?凡是黄字营士兵尽皆懂得出阵入阵之法,其他三营兵士皆困于城中,就算有突围之人,不战而降于我等诸葛军颜面何存,更当斩首示众,以儆效尤,横竖是个死,莫要讲了。”说罢一甩手,示意将二人带下行刑。
谁知这时毛冬雨突然开口道:“慢着。”于传华眉头一皱道:“还有什么话说?”毛冬雨道:“我们是专程送信而来,你就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将我们砍了,要是延误军机,该作何处置?”
于传华冷冷一笑道:“就凭你们这点三脚猫功夫还想来送信,自己的命没有先搭进去就是万幸,骗人也该找个好点的理由,还这么多废话干什么,拖出去,砍了。”
在一旁的士兵赶忙上前应声,作势要拖走二人,毛冬雨眼见小命不保,竟似撒了野,大喊道:“你个老帮菜,怎么这么不讲理,还让不让人活了。一个老糊涂的,没事不在家养老,偏要到军队里来管个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这自古冤假错案多半就都是像你这种老不死给弄出来的,每天要是不看到死人我看你多半心里不舒服,整的一个仙人板板,不若早点归西,天下也就太平了。喂,陆蒙,你也骂上两句,不然到时候咔嚓一下头点地,那再想骂也不成,岂不亏大了?”
陆蒙起先还被吓得蒙了,原以为到得帐中应该无恙,谁想还没有说上两句就要夺了性命,这还是死在自己人手里的,说出去实在太冤枉。听得毛冬雨这句话,也是把心一横,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于传华大叫道:“你个老不死的东西,这……天底下最坏的人就是你了,你若是不死……这要是不死,天下百姓何以为家?”陆蒙平日里都不说些骂人的话,是以到得用时,竟蹦出些无关痛痒之语。但听在于传华耳中却又不同,因为他自入伍之时就在诸葛军中,一路披荆斩棘,经历大小战役不下百余场方自到得都统位置,是以在军中威望甚高,若是平常情况遇到此种情形,那受罚之人早就已经跪地求饶,哪里知道今日碰到这两个愣头青,开口大骂,还丝毫未觉过瘾,可也算是开了亘古之先河。
只见此时于传华的脸都已经有些发青,可毛冬雨却依旧不依不饶,他自幼混在街头,是以这些个骂人话可以算脱口而出,而且每句还不带重样,相比之下陆蒙可就逊色许多,颠来倒去还依旧不离“老不死”,说到后面,嘴都有些不利索了。而本在一旁守护的士兵见二人如此生猛,也是一愣,竟站在旁边光听不动了。
直到于传华一拍桌子道:“还不带下去,将二人军法处置。”周围士兵方自醒转,欲要动手,却听到诸葛芸的声音响起道:“慢着,我看二人眼熟,之前可是前来觐见过的,于都统贵人多忘事,是以记不得了。你二人既然说有密信送来,可现在呈上,若是呈不出来,依旧军法处置。”诸葛芸在说这句话时脸上依旧冷若冰霜,但眼眸之中却已蕴涵笑意,只这细微变化,却是让她的整个人都好似从一座完美无瑕的冰雕变成了充满生机的天女。陆蒙看在眼里又不禁呆了,还是毛冬雨在旁推搡,方自醒转,赶紧将怀中收着的密信呈交上去。
诸葛芸看着这张密信,眼波流转,但脸上依旧无喜无忧,片刻之后又将这信交在了于传华的手中。于传华见了却是在那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喃喃道:“好,好,如此甚好,那新安城之危就此可解,说不定还能够反扑凌家军一次。”诸葛芸亦自点头道:“那接下来的事情就要麻烦于都统了,可这下面二人都统看来如何处置?”
于传华冷哼一声道:“既然真有密信,那奸细的罪名就可免了,可以下犯上却是实情,怎么也免不了的,那二人各打五十军棍,以儆效尤。”毛冬雨见自己送信有功还要被罚,不满道:“老帮菜,就只自己的面子重要,你可知道若是刚才将我们给宰了,谁还给你这么重要的情报,你不感谢就算了,竟还要罚我们,这可真是天理难容了。”
于传华听得此语是怒目圆睁,气愤无比,可此时诸葛芸却在一旁突然发话道:“于都统,此时此刻当以大局为重,这二人出言不逊,定将严惩,但满城诸葛军将士的性命当更为重要,于都统在这上面当是分得清的吧。”
于传华被诸葛芸这么一说,那就是有再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来了,只能讪讪道:“末将知道。”诸葛芸点头道:“知道就好,现下围困我们的凌家军当何处理?”于传华道:“虽然围困我们的人数不多,但这是由翟武迪领军,我方现在只剩黄字营士兵可用,并不适合与他们正面冲突,当以滚刀车在前开路,龙龟车围成一圈用作防御之用,黄字营士兵在中间,如此方可保万全。”
诸葛芸听后,方欲说话,突听营帐之外喊杀之声响起,一个士兵匆忙撞进营帐,道:“启禀主帅,大事不妙,翟武迪领着一群凌家军已经冲了进来,黄字营士兵快抵挡不住,马上就要冲到此处了。”于传华道:“这怎么可能,此阵再是不济,也可困他们一天之久,怎么会说进来就进来,他们损伤多少?”那士兵道:“翟武迪只领着大概两百来人闯阵,但他根本就没有破阵,而是……”
于传华一拍桌子,怒道:“全是废物,才两百人就这样慌了手脚,你快说,他没有破阵,那是怎么进来的?”那士兵回道:“他是用手中的大锤将整面墙壁敲碎,这么一层层走进来的,黄字营全营都散在大阵四周,而且谁都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破阵,所以被他杀了个措手不及。”
于传华恨恨道:“罢了罢了,这个莽夫,不可以常理度之,你传令下去,将守阵的一半士兵全都调到中心来,剩下的一半给我紧盯住外面凌家军动向。”那士兵领命转身出帐,于传华又转过头,对诸葛芸道:“主帅,既然那莽夫已经攻来,依末将看来,还是暂先退避如何?”
诸葛芸微一摇头道:“只区区两百人就能够把一军主帅吓退,这话传将出去,可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况且,这里已是大阵中心,主帅呆在此处是万不可退的。”诸葛芸说这话时虽然声音并不大,但语气中的坚定之意是显而易见,于传华知道拗不过她,只能作罢,谁想诸葛芸竟又接着说道:“于都统,传令下去,让帐外盾甲兵准备,随我一同去看看这号称幽冥界第一的莽夫。”
于传华听得此言大惊道:“这……还请主帅三思。”诸葛芸道:“不必了,于都统,你是知道的,我若是决定的事情那是很少能改得了的。这帐下的两位也随我一起去看看吧。”
陆蒙原本在旁,像是局外人看戏一般,落得清闲,想看着他们最后要作何处置,听得诸葛芸开头的一番话,心里还暗赞她一个女子竟有这份决断果敢,当属罕见。可谁想,这才刚夸完,竟然就要拉他一起去,恨得陆蒙立刻变了想法,直咬牙切齿。旁边的毛冬雨心里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
于传华在旁却还冷冷道:“主帅既已出言,你二人为何还不谢恩?难道还要再犯上不成?”陆蒙、毛冬雨听得此话心里面恨不得把于传华给活剐了,可面上却是异口同声道:“谢主帅恩典。”
预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