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而出,一股冷风扑面而来,苏欣允登时脸色巨变,打了个寒战,似乎站立不住,急忙往后退了两步。何焱雄不知所以,被她格在了身后。就这么一进一退,苏欣允上衣领垮在了一侧,美肩与胸带都被身后的何焱雄碰到,清滑的肌肤柔和的温度触动心弦,他不自然地呆了,苏欣允也觉一只有力的手臂拖住了她的左肩,不自主打了个颤,还好知道是老哥,“吓我一跳!”
“小鬼丫头!”何焱雄还沉浸在刚才那一瞬,脸上似笑非笑,温馨流露,就这么自然而然说出了“丫头”二字,其实他不知这是心生了无尽的怜爱之意。
“我说前面!”
何焱雄顺着门外望去,但见云雾缭绕,山石辟立,门外竟变成了群山万壑,下临绝壁深渊,这方圆几桌正设置在悬崖边上,竟是无路可走!头往下探,只觉居高临下,浩淼无垠,明知周围一切皆是幻象,但这一切太过突然,也难怪“苏小丫头”给吓出了一身冷汗。
王教授和冉开心不明所以,但也停下来了,只胡东南一人还左手端着空酒杯在那儿摇来摇去。
不及细想,也知冥冥中有人搞鬼,但回头看,弹筝人兀自拨弄琴弦,黑丝女亦如常与那胡东南勾勾搭搭,似乎又无异常。
只是刚才那阵风一吹之下,空气中的兰香倒是稀释了不少,这地下四周封闭,气流不通,又哪儿来的风啦?苏欣允心中琢磨,再推开玻璃门,果然又一阵冷风由左下方袭来,眼见左下方是寒潭深渊,无路可走,说是无路,其实有路,方才这外边还是滨江大道,自然应是实地。但见到此景,即便明知是幻象,也不敢轻易往外踏出半步,何况这几个月碰见的怪事匪夷所思,一桩接着一桩,她也不敢马虎大意,这档口又让她想起了上次在江西上饶的遭遇……
正踌躇间,那白衣女忽然站了起来,一手端起了那古筝,想不到这身材廋弱的女子竟尔轻易拾起了如此沉重的乐器。只见她她站起身来,又弄唱一曲,那正是《鹊桥仙》,“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歌声柔曼,却带凄凉,边走边奏,奏毕后随手将古筝放在了靠近的桌上。方才并未太注意她的容貌,这时才见她方脸长发、发梢微黄,眉目如画,肌肤皓白,脸蛋儿上有些肉嘟嘟,虽身着缟素,却活脱脱是个洁白无瑕的大美人儿。苏欣允与她双眼相对,竟也嗔住了,这人不正是日前在江西上饶遇到的吴老大么?其时她所穿平凡,倒没看出她有这番韵雅方艳,果然应了“人靠衣装”那句古话。
一曲唱毕,苏欣允拍了拍手掌,“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说着苦笑两声,又道:“你上次给我讲的故事很精彩。”忽的见她脖子上一条链子紫晶莹莹,煜煜生光,这不正是自己上次在上饶失却的那条紫晶项链么?
吴老大见她盯着自己颈上项链,问道:“不知何大小姐跟你说起过我没有?”她笑靥如花,谈吐文雅,当真是气质如兰,越看越美。
苏欣允摇了摇头。
胡东南总为佳人所吸引,嗔嗔地望着二人,正所谓“人生在世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他这人,只要有美人儿的可看一眼——便绝不放过。
忽听得天空中铿铿之声又起,显然是有人在凿土碎石。那白衣女头往斜上方一台,哼了一声,说道,“看来有人还挺关心你的嘛,那我可得长话短说喽。”
苏欣允、王天冬等人都呆立不动地望着她,竖起了耳朵倾听,看看她究竟在玩儿什么鬼。
她双手背臂,蹦哒了过来,这次倒如少女般咯咯娇笑,又仔细瞧了瞧苏欣允,连连点头,嗯了嗯,这时两人也不过三四米远,何焱雄也不以为意,心想小小姑娘能拿我们怎样,也就没做苏欣允的护花使者,而是与她并排站在一起。
白衣人从身上掏出了一件小小事物,形如器皿。只听挞地一声,不知为什么,何焱雄竟感觉到全身被绳子锁紧缚住一般,全身不得动弹,又被一股莫名的力道一拉,就这么被“吸”到了白衣女身边,兀自站立不定,欲要倾倒,可手脚都被禁锢一般,无法平衡,只能任其跌倒,眼见这一倾斜,脸面朝下,就这样“自由落体”式的摔倒,还不把脸撞得稀巴烂?这一切来得迅猛无比,苏欣允根本来不及救,但还迅速窜过来,仰倒在地,心想如能拖住他最好不过了,就这样边滑边做手往上托的姿势,何焱雄下倾,苏欣允平滑,两人在那将触即触之际都狠狠闭上了眼睛。但苏欣允双手触到了他的手臂,何焱雄却没再往下坠,二人立时脸涨得通红,一颗心心扑通扑通直跳。原来这时二人正相距三十度(角度),何焱雄的脑袋正对着苏欣允的胸部,俨然能见她急促的呼吸下引起的胸部起伏,而苏欣允的手正拖住何焱雄的臂,这正是合抱的姿势,宛如恋人相拥,只是一正一反、一上一下。众人见到这一变故都吓得呆立不动,只吴若兰一人咯咯一笑,“好玩儿,真好玩儿。”
原来她手中那像器皿的事物是一个微型的机械装置:只要轻轻一按机阔,就能发射出若干无形细丝,缚住目标,再按机阔,便能将目标拉取过来;而这种细丝的材料却是石墨烯,只一连串的分子链而已,人眼又如何能够瞧出?所以何焱雄被千丝万缕缚住了身体,却不知是何物,原是如此,当他被巨力拉过来时,他还以为是那器皿有一种特殊的磁力,能将人牵引过来。这样的高科技产品他当然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苏欣允神色甚是尴尬,何焱雄却心中有些欢喜,至于为何欢喜,却自己也想不通。白衣女将何焱雄扶正,不等苏欣允起身,她又随手掷出一球形物,那东西一落地上,便一分为三,只听到踏踏踏三声,苏欣允的就此被“钉”在了地上,再也无法动弹。原来这白衣女掷出之物是一种智能机械,能做一定的形态变换,苏欣允这时候已经被三快又薄又宽的铁条扣在了地上,那铁条自然是球形物通过伸缩变换而来,至于其间原理,却是复杂得多了,而这整个过程,不过三秒,也难怪苏欣允没反应过来。
王天冬见这女人任性无理,他脾气又暴躁,当即冲了上来,却也一下子就被白衣女给制住,冉开心虽然豁然事外,却也被白衣女一招拿住。胡东南当然看得瞠目结舌,深怕她往这边望过来,就这么一想,她果然还是探过头来了,说道,“一个大美人儿,一个丑男子,嗯,还蛮相配的,不如就凑合在一块儿得了!”说着迅速欺近,行动如风一般迅速,在二人脖子上一扼,二人不由自主地就张开了嘴,胡东南只感觉什么东西从喉咙滑了下去,一阵清凉,忽地“哎哟”一声叫了出来,“我的‘醚醉心灵’”,当即手足瘫软无力,那黑丝美女也是一样,整个身子就像没了骨头,瞬间软了下来。他所说的“醚醉心灵”其实便是上次给苏欣允服下的那种药丸儿,服用以后一天一夜瘫软无力,任人欺辱也无反抗之力,却不知这白衣女如何得知,又来喂给他自己吃。白衣女便将二人搂在一起,这丝袜女和胡东南两人均是浴火一般,炙热难耐,只想要春宵一刻,偏偏又动弹不得,只能与对方相拥,虽感觉到了对方软软的身躯,与自己正是毫无间隙,却不得与对方抚爱,实在是难耐之极。这二人一个是****妩媚,一个是好色之徒,也难怪白衣女吴老大说他们俩相配。
白衣女俯下身来,将何焱雄与苏欣允两人一靠,头对头,身子对身子,一上一下,两人都动弹不得,只由得她任意摆布,苏欣允只觉得全身发热,何焱雄又何尝不是?那女子笑盈盈地说道,“我倒要看看那人来了以后吃醋不吃醋。”说着转身,但见她悠悠远去,消失在了“群山万壑”之中。
苏欣允与何焱雄听了当然都是莫名其妙,不知她口中的那人究竟是何人。
两个小时过去,却仍不见人来,苏欣允心中不禁一阵苦闷,这两小时中,他们是各种稀奇古怪的方法都想过了,却无一能脱身,只是这两小时中,铿铿之声不断,甚至有割钢锯铁的声音,大家抱了有人来救的希望,也就没想过要在这儿活活饿死。
这一天来大家实在都累了,大家你望我,我望你,竟尔最后大家都慢慢睡着了。
迷迷糊糊之间,苏欣允悠悠醒来,但觉得一股熟悉的味道飘来,双手搭在粗实的肩膀上,双脚被人以手拖住,脚步声也不少,好像有十来个人,“还没找到出口的方向吗?”耳边一熟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传来,苏欣允顿时下了一条,朦朦睁开眼睛,原来何凯洋正背着她和一群人走在丛林中,前边那黑衣汉子随口答了一句道,“我们好像迷了路!”那汉子正是何凯洋的黑人保镖1号大哥,只见他也负了一人,确实老哥何焱雄,苏欣允心中一跳,问道,“你看到了吗?”这该要如何解释,何凯洋若是看到她与何焱雄拥抱在一起,一动不动,那还了得?那我冰清玉洁的女神形象、顽皮可爱的少女形象不是在他面前毁尽了么?心中千百个念头转过去转过来,只盼他说“没看到。”她都没察觉到此时自己变得有多笨,如果何凯洋当真答了“没看到”,那岂不是在欲盖弥彰。
只听见何凯洋回了一句,“看到什么了?”
苏欣允一凝,“看到了……”她本要说,看到我跟何焱雄老哥上拥下抱,随即想到不对,便住口,随即又问道,“是谁找到了我们的?”心想,这个问题合理多了。
只听何凯洋说道,“最先找到你的是他啦。”说着转身指了后边那人,只见这人短发粗眉,脸型显瘦,身着黄衣,正是设计部总监罗奕坤,苏欣允泯然一笑,“谢谢罗总。”然后跟他眯眼示意,她俩本来早就识得,何况罗奕坤原来是苏天心的得力干将,此时在何凯洋的背上,那真是再幸福没有了,只盼时间越长越好。
只听那黑人大哥嘿嘿一声,有法子啦,后面诸人立时跟了上来,“找到出口了吗?”“看到标记了?”众人你一句我一句问个不休,苏欣允竟一眼就瞥到了地上的琉璃球,“小玉!”她激动地叫了出来,有蝶语引路,那要走出这幻境就轻松多了。经她这么一喊,小玉的主人识别功能便自启动了,不久另外三个球便从各个方向巴巴地滚了过来“团聚”,“快,快带我们走出这里!”
不过多时,大家便在小玉的指引下找到了出口,说来诧异,这出口显然是方才被何凯洋等人强行凿穿的,一出去却是地板光亮,铁轨玻璃,却是在一个地铁站中。这时候已经深夜,列车也无运行,但一老者却禅定在电梯旁边,不是别人,正是王教授的老朋友——石欣文,他手里握了一张纸条,迎面递给了苏欣允,只见上边写了寥寥几字,“有事先走,勿找勿念——何潇文”,这何潇文还随身带了纸笔,苏欣允不禁噗嗤一笑,心想她本领之大、来去如风,也就不怎么担心她了,只是心中不少疑窦未曾想通,要非她能说清楚不可。
原来政府开明,得知万百千愿意独资修建地下公园,便爽口答应,只不过有一个条件,这个浩大的工程不可公之于众,待得何焱雄来过了以后才能开放。而这地铁站的站名,便是“兰州地下公园站”,市民一直以为这个地名取得莫名其妙,只因此处明明并无地下建筑,何来地下公园一说?却原来是这个缘故。何凯洋那晚在中南大学买醉,却不意间看到紫依与另一个男人正一起逛街,当下假装喝醉,大声嚷嚷,呼喝店家,果然紫依闻声而来,甚是关切,他本来就是“表演系”高手,原本只想逗逗紫依玩儿玩儿,岂不意间却发现紫依竟有不少事瞒了自己,干脆醉晕过去,看看他俩说些什么。这一听可不得了,什么“恶煞”和“幻月”被老大派去兰州收拾你的情敌苏欣允啊,什么你父母在我那儿没事儿啊……何凯洋虽不全明白,但总知道苏妹这时候有危险,于是第二天就巴巴地去了兰州,市领导自然是双手欢迎,政府自然知道此事,于是给他开了特殊通道,凿开了地铁站的一角,救出了苏欣允等人。而这地下宫殿,这将是兰州重要的旅游景点之一。
等到苏欣允、何焱雄等人渐渐恢复这些天的记忆,才想起那黑丝美女就是汪洁溪,原来看她坦率大方,到没想到她有如此风流的一面,只怕她所说那堆与万百千的恋情故事有真有假,最终不过是为了他的财产。也有可能是因为孤独寂寞难熬,终于在吴若兰的幻想阵中露出了本来的性情。而那吴若兰,正是17号口中的“幻月”。
国庆也不知不觉到了尾声,十多人都聚在了“铁桥酒店”,王天冬等人久居地下多年,自然有些不舍,何况几位老朋友也在期间病逝,对这里甚有感情,如今完成了万百千交代的任务,也算是一生轻松了,这两天思乡思亲之念也愈来愈重,但多年没回长沙,老伴儿又去得早,恐怕儿子早都搬家走了,茫茫人海何处找?有亲人的地方才是家,只是这些话他一直憋在心里,没有告诉过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