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里苏家百年祖屋里忽然响起了喧闹声,“小姐,小姐,你在哪里小姐。”丫鬟家丁们忙做一团,像无头苍蝇一般在老宅里横冲直撞,这时候一个身穿丝绸长衫的中年男子皱着眉头看着庭院里闹哄哄的人群,威严的声音从他嘴里吐出:“小姐怎么了?你们为什么乱作一团,这样成何体统。”一个仆人擦着额头上的汗水,恭敬的回答道:“不好了,老爷,小小姐又不见了。”中年男子摇了摇头,却也无可奈何,仆人口中所说的小小姐就是他最小的女儿苏晓筱,这个苏晓筱仗着爷爷,也就是前任苏家家主苏平的宠爱,连他这个父亲的话都不怎么听,经常溜出苏府,在外面惹事生非。他虽然贵为苏家家主,但是苏家真正的主人却是在京城的苏平,苏平放任苏晓筱胡闹,他这个家主也不好说什么。而且现在他还有更烦心的事情,反正苏晓筱胡闹够了也就回来了,他也不担心苏晓筱的安全,在杭州城就算是杭州知府也要看他苏家的脸色,白道黑道他苏家都打过招呼,只要苏晓筱在杭州城里就什么危险也没有。
苏林叹了口气,挥了挥手手让仆人们散去,叫来苏府家丁教头徐瑞,“徐瑞,苏晓筱那个丫头又跑出去了,还是麻烦你去找一找。”徐瑞领命而去。徐瑞是个三十多岁,长着两撇八字胡的中年男人,他的长相像账房先生多过家丁教头,但是道上的人都知道,徐瑞当初可是武科探花,不过明朝重文,所以徐瑞一直得不到官职,赋闲在家。年轻的时候一身傲骨,拒绝了多少达官贵人,富豪商贾的邀请,靠着自己的武艺在道上闯出了偌大的名声,不过后来在一次决斗中不幸伤了右手,成了废人。然后就是固定桥段,徐瑞众叛亲离,流落街头。这时候他才明白什么侠义,什么傲骨都是放屁,还不如一个馊了的馒头重要。苏林遇到流浪的徐瑞,觉得可怜,而且徐瑞虽然废了但是武艺还在,能够训练家丁,就任命他做了苏府的教头,徐瑞也争气,花了五年时间硬生生的练成了左手剑法,在道上重新闯出了名号。不知是感念苏林当初的收留,还是脑子开窍了,徐瑞就一直待在了苏府。
“小姐。”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跟在一个少年公子的身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丫鬟称公子为小姐,这令少年公子很不开心,狠狠的瞪了一眼丫鬟,“翠儿,你叫本公子什么?”丫鬟低下头,小声的说道:“是翠儿叫错了,应该是公子。”少年公子满意的点了点头,“嗯,不错,不过你要记得,下次如果再叫错了,我就再也不带你出来了。”那个叫翠儿的丫鬟小声的嘟囔道:“你不带我出来最好,每次跟你出来惹事了,受罚的都是我。”少年公子似乎对集市上的商品感兴趣根本没在意丫鬟的抱怨。
没错,这少年公子就是苏晓筱,这女扮男装也是她偷偷跑出来的秘密法宝,各位估计很奇怪,现代的人男扮女装很难看出来,但是女扮男装几乎一眼就能看出来,为什么在古代女子扮男子,却能骗过所有人呢?这是因为明代无论男子还是女子都有抹粉底,涂红唇,点腮红的习惯,越是年轻,越是喜欢打扮。而且无论男女都留着长发,只是女子梳笄,男子戴冠的差别。还有未成年的男孩女孩,身材差不多,声音也都是中性的。所以除非是二十多岁的成年女子女扮男装,否则根本无从判断。
“这位公子真是好眼光子,这可是南蛮运过来的木雕,您看看这可是南蛮那儿掌管姻缘的女神,您买了放在床头,保管您天天走桃花运。”一个小贩的声音吸引了苏晓筱的注意。只见不远处有一个卖杂货的小摊贩在卖力的向一个少年推销着自己的商品,像这种杂货摊位一般是无人光顾的,因为这种摊贩所卖的东西都是从农民家里收购的,能不能买到好东西,被不被人当冤大头宰,全都取决于自己的眼力,让然正真能淘到的好东西实在是太少太少了,大多是些一文不值的垃圾。苏晓筱好奇看着买东西的少年,那少年手里拿着一个木雕,木雕雕刻的是一个女子,但是可以看出来,手法非常的粗糙,而且女子的样貌也有些怪异。
这个正在听着小贩忽悠的少年,就是我们的朱长青朱大爷。朱长青听完小贩的话嘴角微微上翘,差点没笑出声来,还姻缘女神,你这话要是让基督教狂热分子听见,不把你抽筋扒皮了。朱长青自己看着自己手中的圣母玛利亚雕像,可以看出这个雕像的历史应该很久了,如果材料不是杉木的话,估计早就腐朽了,雕刻的也相当粗糙,可能是出自某个神父之手,因该是某个时期来中国传教的神父,为了祈祷而自己动手雕刻的。也就是说这个木雕半点价值也没有,当然是在这个小贩的手上,如果在朱长青的手上,嗯,带到日本去搞个圣物笼,骗那些洋教士去。打定注意,朱长青在小贩期盼的眼神下张开了嘴,“怎么卖?”“两百贯钱。”小贩眉开眼笑的搓着手。“你在抢钱?”朱长青毫不客气的把木雕丢回摊子上
小贩苦着张脸:“少爷,这可是南蛮货,你知道南蛮有多远吗?走陆路要一年,走水路也要半年以上。”朱长青咧了咧嘴:“本少爷家就是做南蛮贸易的,别跟我扯这些,我就是看这个木雕有些稀罕才想买的,你这个根本就不是南蛮的东西。”这小贩估计也是道听途说了一些关于南蛮的消息,被朱长青这么一唬,以为自己遇到行家了,立马满脸堆笑“少爷果然识货,少爷既然是行家,那咱们也就不兜圈子了,这木雕是我用一盒胭脂换来的,我收个辛苦钱,两千钱,你看怎么样?”朱长青翻了翻白眼,果然是奸商,这一下就差了百倍。朱长青刚想掏钱,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五十贯,这个木雕我要了。”
朱长青回头一看,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屁孩,带着一个丫鬟站在自己身后,一双大眼睛盯着摊位上的木雕出神。朱长青砸吧砸吧嘴,真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小子,知不知道先来后到?”朱长青恶狠狠的说道。苏晓筱看也不看朱长青一眼,“本公子不知道什么先来后到,谈生意自然是价高者得。”一旁的小贩眉开眼笑的附和道:“这位公子说的是,生意嘛当然是价高者得。”说完还故意鄙视的看了一眼朱长青,好像在说看看人家出手多阔绰。朱长青差点把鼻子气歪:“八十贯,你要是多出一文钱,这木雕就让给你了。”朱长青盯着苏晓筱气呼呼的吼道。苏晓筱侧了侧头,好像嫌朱长青吵一样:“那,我就出八十贯加一文钱。”苏晓筱认真的说道。
朱长青败下阵来,这是什么奇葩小屁孩啊,“算了算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要就给你吧。”苏晓筱这才鄙视的看了一眼朱长青,手伸向后面的翠儿:“翠儿拿钱来。”一旁的小贩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双手举在胸前,等着收钱。“翠儿?”苏晓筱半天没等到钱,回头看了看翠儿。翠儿脸上有些发烫:“少爷,咱们没带这么多钱出门。”朱长青一听乐了,“呦,带着丫鬟出门的大公子,居然连一百贯都不带,呵呵,还好我这个穷人带足了钱。”朱长青得意的掏出五张钱票,每张面额十贯,转头看向小贩:“五十贯卖不卖?”小贩差点没吐血。
“哼,慢着。”苏晓筱冷哼一声,从自己的荷包里掏出一块绢布,上面用金丝秀着复杂的花纹,正中间则绣着汉字,三个大字“一百两”,下面还有四个小字“九州商局”。小贩擦了擦眼睛,“银,银票。一百两银票。”朱长青一听银票顿时来了兴趣,原本作为21世纪的人,朱长青跟大多数人一样,以为古代的交易货币是金银,朱长青也很向往那种丢下一锭银子翩然而去的场景,但是真实穿越到这个时代,朱长青才明白,铜钱才是这个时代的主流货币,两个白面馒头一文钱,一碗素面三文钱,一件粗麻布衣服不过百文钱。而一千个铜钱才是一贯,一般人身上带个两贯钱就够出趟远门了。当然有钱人自然不会带着许多铜钱出门,要知道一贯铜钱可是有三四斤重的,一般富人带着的都是朱长青那样的钱票,钱票是由官府出面印刷的,钱票所用的纸张是官府特制的革皮纸,坚韧耐磨,防腐防水。上面用银丝秀着复杂的防伪花纹和面额,由于纸张的特殊,和银丝的昂贵,所以没有谁会冒着杀头的危险造假。而这银票就更是稀有了,一般大宗交易由于数额巨大所以都是用金银交易的,金银运输不便,所以九州商局才发行了银票,这银票就相当于凭证,只要拿着银票就可以在任何大城市的官府府库里提取现银或者钱票。要知道在明朝的时候可没有私人钱庄,所以这银票算是国家发行的,本身能够拥有银票就说明了地位。
小贩一生走南闯北虽然没见过银票,但是在茶馆酒楼倒也听人吹嘘过。当时小贩就楞在了那里,苏晓筱有些不耐烦:“这张银票你拿着,把木雕给我。”小贩打了个激灵,连忙抓起木雕双手捧着送到苏晓筱面前:“公子,不大人,这个木雕小的送给您了,算是小的一点心意,这银票小的是万万不敢收的。”小贩额头上冒出几滴汗珠,开玩笑,我若是拿着这张银票去官府兑现,官府不把我抓起才怪,像我这样的身份除了抢劫根本不可能拥有银票,就算说是我卖东西得的,谁相信啊,把我自己卖了都不值一百两。
苏晓筱皱了皱眉头,“本公子叫你拿着你就拿着,这点小钱本公子可不在乎。”小贩点头应和着,“是是是,公子说的的是,见到公子如此气度,小人自惭形秽,小人也就说实话了,这个木雕是小人花了十文钱从农夫手上买来的,公子若喜欢十文钱就卖给公子了。”苏晓筱不知小贩的难处,同为穷苦人家出身的翠儿明白,翠儿从荷包里取出一张十贯的钱票递给苏晓筱,“公子,你也别为难人家了,这钱票给人家,咱们买了木雕就回去吧,老爷估计回来了,一会儿徐爷找来,翠儿就又要挨骂了。”苏晓筱点了点头,接过钱票,递给小贩拿起木雕看了朱长青一眼,哼了一声,好像在嘲笑朱长青一样,转头便走了。
朱长青摸了摸鼻子,哎,没想到不管什么时代,富二代花起钱来都比叼丝爽快,一百两啊那可是一千贯钱,花起来眼睛眨也不眨,就为了跟哥哥置气,至于吗。作为勤俭节约惯了的穷人,朱长青即使再富有,也不舍得花无谓的钱,钱要用在刀刃上这是朱长青的信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