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周末,明天一起去省图书馆吗?”
时光悠悠倒转,静止在高考前。
高考的压力被即将到来的离别冲散大半,班里四处传阅着毕业纪念册,李卿埋头苦写习题,不防眼前又横过一本精美的花名册。
他想和前面那些人那样委婉拒绝,抬头却见名册的主人,想好的话忘了大半,开口倒成了个小结巴。
“什么时间?”
一抹笑意爬上嘴角,耳尖却渐渐染上薄红,周末翻开名册的最后一页,放在李卿桌上,额上溢出的汗珠显示出他的紧张。
“8点在公交车站见?”
不安地转动着手中的铅笔,李卿生怕遭到拒绝。
“好啊。”
看着李卿一行行写下自己的信息,周末开始思考起明天的穿着,呼吸却变得很轻很轻,似怕惊扰了正认真写着名册的李卿。
“那、那明天见!”
鼻尖全是周末校服散发的洗衣粉的清香,李卿收拾好剩余的东西,匆忙与周末告别。
6号、7号、8号、9号。
再有4天,他就步入18岁,再也不用受醉鬼的管束了。
得到周末允肯的见面,虽然只是去图书馆看书温习,却也让李卿沉寂了许久的心,飞扬起来。
哼着歌儿跳下台阶,推着自行车,习惯性地去打工的地方遛了一圈,临近城东,仍旧把自行车放在了原处,李卿三两下上了楼,推开家门,想着进屋去找找自己有哪些比较好看的衣服,一股酒味却冲鼻而来。
醉鬼在家!
心底压抑着的恐惧被这股酒味引出,李卿屏住呼吸,想着趁醉鬼还没反应过来他开门的动静前退出去找地方闲逛等醉鬼出去喝酒了再回来也不迟,却被拉住了书包带子——
家门被关上上锁,周末想逃进房间,被从厨房拿了铁锹折返的男人抓住,狠狠地打在了腿上。
又是一顿暴打。
生理性的眼泪从眼角流下,李卿疼痛间,似乎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啊,对了,他怎么忘了呢。
6月5号,是那个女人对他说去城里给他买生日礼物的日子。
也是在这一天,男人会一直待在家,只要逮着了他,就是一顿打。
迷迷糊糊间,钥匙被拿走,有门被反锁的声音。
明天……能醒来的吧……
挪到房间里,艰难地望了一眼被木条铁板封死的窗户,李卿心想。
他的闹钟被藏在了柜子的夹层里,醉鬼应该找……不到吧……
血污杂着灰尘,裸露的皮肤上满是伤疤,脚不自然地歪向一边,李卿倒在床边,前方不远处,是闪着信号却被砸坏的座机。
……
现在,是什么时间?
浑身无力,李卿狼狈地从地上爬起,环顾整个屋子,毫不意外的,醉鬼此刻不在家。
或者说,这几天,醉鬼都没有回来过。
拖着一副残躯,煮了一包泡面,狼吞虎咽地吃完,李卿躺回房间,又睡了过去。
他是被间断的敲门声和外头吵吵嚷嚷的声音吵醒的。
勉强收拾了下自己,李卿移动到门边,和门外的人沟通过后,让他们找人打开了这扇被反锁的门。
来的人有两拨,一拨是警局和相应责任人及保险公司的人,一方是拆迁公司派来的。
李卿疲惫地与后一拨人周旋,在得知前一拨人是因为醉鬼死于车祸的相关事宜而来的,他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快刀斩乱麻,李卿送走了人,一时间却茫然不知所措。
他的目标是在高考后摆脱醉鬼,醉鬼却死在了高考……等等,今天是几号?
应该……是6号吧?
在柜子外看到被毁坏的闹钟,李卿使劲揉了揉眼睛,想说些什么安慰自己,却张口无言。
2008年6月12号。
走在大街上,无视了旁人的指指点点,李卿拖着一条断腿,拼命地往公交车站的所在地跑去。
入目的,却是一片隔挡,将他拦在了车站的几步开外。
高考结束了。
他和周末之间,是不是,也结束了?
全然不知依旧不肯放弃的周末就在车站旁小店里等待着他的到来,李卿捂着脸,抬头看天,将泪水硬生生地逼了回去。
他摆脱了醉鬼……
却彻底和周末,没了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