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逐渐模糊,又有点清醒,眼前是曾经的公交车站,如今的地铁站,人潮涌动,却在他周围形成了一块真空地。
他不是在工地上做工么?
好像是有工友在喊……喊什么?
随着人群进了拥挤的地铁,李卿盘坐在半空,惊奇地发现,自己似乎换了一身穿着。
蓝色的格子衬衫,深蓝色牛仔裤,还有一双洗得发白的球鞋。
这是在去班聚的路上?
等等……
视线忽然转向斜下方,李卿飘到了下边的空位上,看向在旁闭眼小憩的男人。
是周末!是周末!
周末打了他的电话,他很开心,想要去接……
然后呢?
脑海里忽然掠过一些画面,李卿哆嗦了下,贴周末贴得更紧了。
地铁里似乎更冷了。
空调吹出的风似乎又降了几度,周末揉揉眉心,把怀里的包裹搂得紧了些。
地铁到站了。
刷了门卡进入小区,无力应对那些善意的问候,周末回到家,把自己关在了卧室里。
李卿极力想要进去,却被一道无形的力量阻隔在门外。
周末的精神状态不对。
强烈的不安在心里萌芽,李卿忽然闻到了一丝异味。
像是铁锈的味道。
和他坠亡时散发的血腥味,一模一样。
周末!周末!
手一直在发抖,李卿在血腥味浓得他就要作呕时,终于进到了周末的卧室。
浴室隐隐有水声传来,淡淡的红色刺痛李卿的双眼。
“哒。”
空气凝滞了。
小小的骨灰坛被周末抱在怀里,周末睡在了放满温水的浴缸里。
一把军刀沉在水底,鲜红色的血或流淌,或凝固,周末白皙的手腕上,一道伤痕分外刺眼。
一个隐秘的念头在李卿心里扎根、发芽,在李卿想要去触碰周末时,破土而出,瞬间长成了参天大树。
幽幽红光刹那闪现,眼前场景陡然变换,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李卿已经一脚踩空,从楼梯上直直地滚了下去。
钻心的疼痛自脚踝处传来,李卿抹了一把脸,却触碰到一脸的冰凉。
他哭了?
李卿觉着好笑。
自从那个女人跑后,他再没有哭过。
可……
竭力想要起身,探索这离奇的梦境,崴了的脚却迟迟不听使唤,李卿气急,却被自己的穿着惊住。
这是他高考前两天穿的衣服。
被珍藏在脑海角落的记忆被翻开,李卿瘫在原地,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
很痛。
掐得眼眶又红了一圈,李卿“嘶”了一声,小脸皱成一团,心里的小兽却在咆哮。
如果不是怕脚伤加重,李卿已经乐得在地上打滚了。
“李卿?”
周末收拾好东西,锁好教室门,走到楼梯口,飞扬的心情还未翱翔蓝天,就见李卿一人龇牙咧嘴地坐在半层的楼梯上,手臂上有好几处擦伤。
“你这是……脚崴了?”
三两步跳下楼梯,周末放了包,仔细察看了李卿的伤势,内心担忧方散去些许。
“周、周末……”
没来由觉得委屈,李卿抱住眼前活生生的周末,忍了许久的泪水“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身体微微僵硬一瞬,周末轻拍李卿的肩背,轻声安慰:“怎么这么不小心?”
“……太兴奋了。”
周末校服湿了一大块,李卿有些不好意思,想帮周末擦擦,却被周末阻止。
“先走吧,再晚就要被锁在教学楼里过夜了。”轻叹一声,示意李卿提书包,周末蹲在了李卿身前,“上来吧。”
“……啊?”
挥之不去的不真实感因周末无声的安慰而消失大半,李卿乖乖地拿起周末的书包,很轻,似乎没有多少东西。
思绪有点混乱,李卿悄悄回神,周末已经蹲在他身前,似乎是想背他。
“你还想自己单脚跳回去吗,上来。”
“……哦哦。”
幸福来得太突然,李卿不敢置信,却又怕周末出尔反尔,赶忙趴在了周末背上,双手提着周末的书包,挂在了周末胸前。
轻热的呼吸打在颈间,有些痒。
不自在地偏了偏头,周末下盘极稳,赶在门卫封校前,出了校门。
“明天不能和你一块去省图书馆了……”
颇有些郁闷,李卿哼哼两声,闻着周末发梢上薄荷的香味,有些遗憾。
“那去我家怎么样?”在学校附近唯一的地铁站台入口前站定,周末很自然地接话道,“你要复习的科目我都带回去了,我家恰好在你的考场附近……”
“好啊。”
在周末日常的碎碎念中,李卿注意到视线中那红到滴血的耳朵,轻轻地应了一声。
他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想到上辈子蹉跎的那些时光,想到从前周末的种种表现,李卿心想,从今天起,他和那醉鬼,再无任何联系。
周末主动邀请他,他何苦回去找罪受呢?
他想和周末读同一所大学,想在周末的未来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哪怕周末并不喜欢他,他也要这么干。
“嗯。”
神采飞扬,周末跑下地铁站,买了最贵的5元票价的票,浑然不知自己又被李卿看穿了一次。
周末买的票,通往城西住宅区,学校在市中心,但每天早上他们相遇的公交车站……偏偏在城东。而据他所知,公交车站对面的小区附近,就有一个地铁站点。
怎么感觉他好像戳破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大悲大喜,又崴了脚,李卿身心俱疲,还没等地铁到站,就趴在周末肩上,睡了过去。
车厢内有空调,开得有点低,让李卿坐在靠窗的座位,周末感受了下温度,从包里拿出校服外套,披在了李卿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