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毅心中顿时一惊，脚下拌蒜，一个踉跄，竟是栽倒在地。他也不做多想，就势打了一个滚，调转方向，手脚并用又回到了原地，喘着粗气惊恐地盯着下面的一群人。
是谁？绝对不在前面这群人里面！声音传播需要一段时间，他不早不晚，在我要得手之时发声，简直就是在我耳朵边上开口！他是怎么做到的？我是只妖，这是我最大的底牌和所有的自信，他怎么知道？我从小生活在人类之中，从未露过马脚，也从未知道有人知道有妖的存在！即便我在刚刚显出了过人一等的脚力，有的是猜测可以排在妖前面，他这绝不是巧合！
伴随着疑问种种负面情绪又从心底冒了出来，疯狂地占领着从胸腔到大脑的每一处空间，刚刚生出的信心像盛夏地面上的水，安静迅速地无影无踪。脑中仿佛有一万个人用一万种声音用一万种情绪在同时念起父母的叮嘱，有男人高声的呵斥，有女人轻声的哀求，有小孩顽皮的欢笑，有字正腔圆的朗诵，有模糊不清的呓语，有完整的一句话，也有几个单词的只言片语……
“年龄不大，做事可是肆无忌惮啊，你知道你这短短半个晚上，人类法律犯了几条？《类人行为管理规定》又犯了几条？”声音又在耳边响了起来。
吴毅心中一惊，《类人行为管理规定》自己是知道的，它的开篇便是：“类人适用但不限于人类法律，需要补充的按本规定执行！”至于补充的内容，可比人类的法律严苛多了。
“你们在深山老林里拿小女孩做实验又算什么！”谈到法律规定什么的，吴毅顿时有了思路：“这些拿枪的人又是什么？”
“呵呵，别躲了，回家吧。”声音并没有回复吴毅的质问。
“我就在这儿，你们一个个脑袋上的夜视仪看不见吗，我躲了吗？回家？我也想回家啊，这破墙挡着呢，不是你们搞的鬼么。”吴毅语速越来越快“有本事你们把墙……为什么！？”吴毅话到一半，嘴巴僵住了，活像一只吐泡泡的鱼。他看见一个小小的黑影走向了坡下，还有谁呢，正是自己保护了半天的女孩！
“对不起了，大哥哥，还是被叔叔们发现了，我要回家了。”借着微微的月光，吴毅看到女孩脸上还是挂着那微微的笑容。吴毅的心都碎了：“不要回去，信我，我还可以打！我不用你……”眼前的景象让吴毅又一次失语了，只见女孩皮肤发出淡淡的流光，轻盈迅速地滑到半空对着吴毅摆摆手：“再见啦！”接着化作一条细线，那方向分明是那奇怪的工厂！
吴毅这才发现，原来之前那句话压根就不是对他说的，别人连岔开话题都不是，直接无视了他！女孩那么强，自己这一个晚上自作多情的奔跑又是什么？女孩捉迷藏的游戏道具？一股子怒火冲上了脑门，嘴里一连串的脏话止不住地喷了出来。
“怎么，做不成英雄，要做狗熊了？”男声在吴毅的怒火上又浇了一把油。“你们敢耍我！”吴毅嘶哑着干嚎，同时眼睛死死瞪着下面的一群人，像是要喷出火来。
“没有人耍你，只有你一厢情愿的幻想！”男声声音突然提高了八度，语气也快了起来：“晚上跑到山里来偷鸟赚钱，遇到个漂亮小姑娘，心里痒痒去搭话，真以为自己是童话故事的男主角？三言两语，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带你去看海，带你吃美食，就能拉着小姑娘到处跑？”
“就算我偷鸟，那也和这事没有一毛钱关系！”吴毅感到自己的脸颊在急速升温，说话的声音也是高开低走。“她同意了，用你管？”
“接着你又看到了大门，看到了卫兵，立马脑补出一个囚禁小女孩做实验的故事。”男声再次无视了吴毅的话“以为自己是拯救公主的王子？怕是你自己也心里没底，连具体情况都不敢问，只敢问一声想不想一起去山外面玩，她说想，你立马就找到了底气是吧？”
“我当时……”吴毅杵着脖子急切地申辩。
“只找自己想要的信息，剩下的刻意避开，对了则罢，错了也有狡辩的借口。”男声直接打断了吴毅的话，字字戳在吴毅心底。
“反正她说想了，我就要带她走！”吴毅又抽出点勇气，奋力吼了一句，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抓住的一根稻草。“至少我喜欢她，她想做什么，我就愿意带她做什么！”
“够了，有爱就能做到一切？我不管这是你真正的想法还是虚伪的托词，都一样可笑。她的生命你可承受不起！你之前也多少可以想到她不是个普通的女孩，只不过她的不普通远超你的想象！超高压下通过多种金属复合保证骨骼的刚度强度，激光以纳米为单位烧蚀出细密的孔洞以填充碳化陶瓷保证骨骼不会超重。实验室生长出的人工高密度蛋白质通过机械编制成肌肉束再一一连上每一根神经纤维。人工血液大大降低液体粘度，提高携氧能力，提升神经间生物电传导速度。她的身体，从头到脚，从外到内，还有很多很多，我可以给你读上三天三夜都不重样！她是女孩，也是武器！她背后有几百人的核心团队，几万人的研究人员在支持，她能够脱离维护的时间，比你想象的要短的多。”
“你们让一个女孩变成武器！还有脸和我讲什么大道理！”吴毅吼道。
“是最强的武器，只有她能做到的最强武器，惊人的破坏力和移动速度，近至身前一尺，远至大洋彼岸的火力范围，大炮上刺刀不再是对大炮平射的比喻，我们真正意义上给大炮装上了刺刀！”
“什么最强武器，她想变成这样吗，不想的话难道不是你们在害人？我还以为你们能讲出什么好故事呢！好啊，我承认，我什么都给不了她，我带不走她！满意了？”
“害人还是救人，你说了不算。就算是单纯的救人，也不是你这般动动嘴皮子就能救的，救人需要的是技术和资金。要满足这两样，只有让她成为武器。”短暂的沉默之后，男声继续开口“我们至少现在让她真真切切地活着，你呢，你口中的喜欢什么都做不了。我甚至连你的喜欢都不信任，之前是少年思春，之后仅仅是争论的借口。”
“你凭什么这样说？！”吴毅的怒火已经烧到了最旺，再也不想做口舌之争，直接冲了下去，既是是死，也要冲着那些人发泄自己胸中的一口恶气。
“这种爱幻想爱讲些自以为是的大道理的小青年多了去了，不多你一个也不少你一个。我比你强，想说就说了。”男声竟是带上了一点戏谑的语气。
吴毅只觉得眼底翻红，整个人都陷入了狂躁当中，嘴里想喊些什么，声音竟是一种奇怪的啸叫。他很快便冲到了最近一个士兵面前，胡乱地抡起了拳头。士兵迅速打了一个滚避开了拳头，还未起身，已被吴毅扑到了身下，补上了一拳，半边身子直接瘫成了一块烂泥。吴毅也不多做停留，立马从士兵身上跳开，还未落地，士兵的另外半边身子被子弹撕扯成了碎片。落地之后吴毅再一次加速，直奔下一个目标而去，突然间又一次眼冒金星，飞了出去，为什么这里也有那该死的墙！还未落地，还未没容吴毅思考，四肢上就传来了剧烈的痛楚，子弹撕开了他四肢上的大块肌肉。落地之后，吴毅的四肢已是无法行动，只得靠着腰腹的力量奋力直起身子。子弹并没有如同想象中一样呼啸而至，士兵们保持着射击姿势缓慢地将他包围，其中一人拿出一个小罐冲着吴毅脸上摇了摇，一阵浓密的雾气迅速迎着吴毅扑来。
当吴毅昏昏沉沉地醒来时，太阳已在半空高挂。查看四肢的伤口，有几处已经结痂，有几还缓缓吐着血泡，不过吴毅已经可以感受到这些伤口里面肌肉正不断地生长恢复。他尝试着站起，缓慢地挪向坡顶，在那个昨夜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位置，他没有摸到那堵墙。
“呵呵呵，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放了我一马，同情？还是想让我感激？”吴毅回忆起之前那段对话，自己好像被对方扒了个光，看了个透“我只记得你一次次对我的嘲笑！”他冲着那工厂的方向缓缓扭过身子坐下，心中反复激荡着昨天那个男人的那句话。
“我比你强，想说就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