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低的抽泣声里夹杂一个女人的呼唤，那是若柔的声音。
夜色安宁，抽泣声格外清晰。
何必慢慢睁开眼，头痛欲裂，脑袋嗡嗡直响，刚才若柔那一酒瓶子还真用力。
若柔抱着何必，坐在地上，泪水一滴滴地落在何必的脸上。
何必的半个脸埋在若柔怀里，温暖而且带着点点清香。
女人的怀抱是男人最温柔的港湾，尤其是受伤的男人，何必的内心生出一种沉醉，如果不是全身疼痛他真想一直这么躺下去。
他动了动身，想支撑着坐起来，但若柔抱的还挺紧，他一下没挣脱开。
“你醒了？”若柔高兴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刚才真的让我很害怕……”
“没事，”何必打断她说，“你打的好，非常好，我还得要谢谢你。”
何必说着从若柔的怀里挣脱开，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刚一站稳，又似要马上倒下去，若柔赶紧过去扶住他。
“我没事。”何必说，但他依然把胳膊架在了若柔的肩膀上，他的两条腿像灌了铅似的，沉重异常，每抬一步都困难。
“先去医院吧。”若柔说。
“不用，都是皮外伤，我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何必说。
若柔扶着何必下楼，来到街上。
已是深夜，整个城市已经安睡，很多店面已经关门了，黑色的夜衬托路灯更明亮了些，街上偶尔有一两辆轿车经过，若柔挥了挥，没有车停下，他们等了一会儿，若柔说，“拦不到车，去旅馆吧。”
“嗯。”何必答应了一声。
“前面路口有一家，你还能坚持吗？”若柔说。
“我要说不能，你会背我吗？”何必说。
“我可背不动。”若柔说。
“抱着也行。”何必笑着说，但笑的很难看。
“还笑，不是你刚才满地打滚的时候了。”若柔说着往前迈了一大步，故意托着何必往前走。
“你慢点，”何必哀嚎着说，每一步剧烈的运动，都让他的身体犹如散架般的疼痛，“温柔点，想杀我，你刚才直接把我从天台推下去不就得了，现在又折磨我，既然选择了扶危济困，你就得善始善终，慢点，慢点啊。”
“还贫，我觉得还你是刚才满地打滚的更可爱。”若柔说。
“是吗？等我伤养好了再滚给你看。”何必说。
“讨厌。”若柔在何必的胸前轻轻推了一下，眼角闪过一点泪光。
来到旅馆，拿着房间的钥匙，何必发现上楼比走路更艰难，可能上楼比走路要调动更多的腿部肌肉。
“我觉得当年红军爬雪山过草地的也不过如此，你觉得呢？”何必扶着楼梯的扶手走在前面，侧着头对身后的若柔说。
“我觉得你要是再这么磨磨唧唧的，等你走到房间的时候天就亮了。”若柔说。
“那咱们是不是要先把早点订了，省的一会再下楼了。”何必说着做出一个要下楼的样子。
“快走吧，婆婆妈妈的一点都不像个男人。”若柔故意在何必的屁股上推了一把，何必一惊，向着冲了好几个台阶。
打开房门，何必把满是尘土的外衣脱下来，扔在桌子上，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回想今晚的一切，如果没有若柔，他真觉得一切都是梦境，但又怎么能保证若柔不是梦境的一部分呢？
那两个声音是真是假，还是自己精神错乱了，人格分裂了？
他拿起自己的手，翻来覆去地看，手指又来回地动了动，没错，是自己的手，难道真的有人能控制自己的手吗？
他正想着，突然一条湿毛巾扔到他的脸上。
“擦擦吧。”若柔说。
何必顺从地擦了擦脸，然后把毛巾递给若柔。
躺在柔软的床上，何必觉得身上的伤好多了，他闭着眼感受着这种微微下陷的舒适，这个弹性度跟他家里的床是一样的。
想到家，他突然有了一种孤独，泪水又开始要上涌。
“想什么呢？”若柔说。
何必抬起头，发现若柔还拿着毛巾站在那里，两只眼睛明亮地看着他。
“你还在啊。”何必说。
“我走了你不觉得孤独吗？”若柔说。
这句话突然触到了何必心底最敏感的神经，从看到若柔，他一直都在强忍着，故作坚强，讲一些并不好笑的笑话，以让气氛显得并不悲怆。若柔是了解他的，可能比他自己更了解。
他看着若柔，好像看着一个陌生人，虽然他们已经认识好多好多年，多到可以追溯到穿开裆裤的时候。
屋子里的气氛显得有些异样，何必从床上坐起来，泪从他的眼里悄无声息地落下，他的嘴唇在抽动，慢慢地咧开，越咧越大，一种悲伤的声音发出来，声音渐渐地提高，直到变成嚎啕。
他抱着若柔，嚎啕大哭起来。
那是一种久违的怀抱，真挚且不做作，发自内心的真情实感。
不知过了多久，当何必从嚎啕中清醒时，他发现他的嘴唇与若柔的嘴唇紧紧地贴在了一起，若柔的舌头在他的嘴里前后推动，搞的他心里痒痒的，手不自觉地去解她的衣扣。
她并没有拒绝，一切都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第二天，何必醒来的时候发现床上只有他一个人，赤条条的一丝不挂。
何必抬起头，左右看了看，发现若柔正在左侧一个梳妆镜前整理头发，紧身的牛仔裤和碎花小衬衫把她的身材衬托的轮廓有致，有着与昨天晚上不一样的韵味。
想到昨天晚上，何必突然有些懊悔，他犯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他不应该那么做，他更不能那么做，但他却做了。
从小到大，他一直把她当作最好的朋友，像妹妹一样，从未对她有过任何的非分之想，但现在……他不知道今后该如何面对她，更不知道现在该说些什么。
他看着若柔的背影，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若柔对着镜子摆弄头发，她已经在那里站了很久，等待着他醒来，等待着他自己做出决定。
虽然他们昨晚睡在了一起，她不想用身体逼迫他，所以她先起床站在那里，那是一个可进可守的位置，重新回到床上，或者直接开门离开，都是很方便，不会给彼此造成更多尴尬。她不光为自己想好了，也为他想的很周全。
她一直没有回头，但她知道何必已经醒了，也知道他在看着她。
她没有回头，因为在她的内心里有着一种隐隐的期待，这种期待她已经等了好多年，从小学到中学，再从中学到大学，最后从大学到毕业，她一直等待着，或许有一天他能明白她的心思，但他不懂，什么也不懂，而且从来不也懂。
男人总是对自己猎物之外的女人视而不见，但今天他应该懂了吧，就算最蠢笨的男人遇到这种情况也应该会明白那个女人的心，何况，她最看重他的就是聪明。
她安慰了他的心，也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他看，这一切他应该懂的。
若柔等待着，似乎她的一生中，内心从未像此刻这么忐忑。
她希望他走过来，从后面抱住她，亲吻她，说着她今天有多漂亮，或者呼唤她的名字，叫她回到床上去，不管怎么样，她希望他接受她，接纳她，就像他对那个离他而去的女人一样。
“对不起。”
她的身后飘来三个字，她期待落空了，所有的委曲都开始在心中翻涌，眼泪就要夺眶而出了，她强忍着悲伤，压下涌上来的泪水，转过身，挤出一个微笑说，“你可别想多了，昨天是看你太伤心了，安慰一下你，下不为例哦。”
说完，她转过身，继续摆弄她的头发。
屋里安静异常，时间都好似停止了，何必想说些什么，但怎么也说不出来，话似乎都卡在喉咙里，被消音了。
“我今天还有点事，先走了，不陪你了，你一会自己回去吧。”若柔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回头，说完，她就直奔门口走去。
“我……”何必看着她的背影，依旧一句话也说不出。
有些事情不明白比明白了更好，有些事不做比做了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