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深谈

“好啊，你还敢取笑我，看我怎么收拾你。”赢蕊以为又被笑话，用纤细的小手捶打在沈凌伍的身上，愤愤不平地骂道。虽然一点都不疼，但是沈凌伍装作很痛的样子，不过却也任由赢蕊敲打自己，因为他知道眼前这女人是不会真正生气的，她在乎的只不过是自己对她身份的看法，可能在她的心里，自己也是唯一能够相信的人了。看到沈凌伍再次咳嗽起来，赢蕊停止了打闹，哼了一声便扭头起身，在房间里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来，像是一个受尽了委屈的小女孩，不再理会欺负自己的坏人。少年无奈地看着眼前忙碌的女人，此时在他心里却是温暖一片。他之前突然无故离开其实是有多方面的原因，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是也极度危险的，自然不想因此而连累眼前这位善良的女人，虽然她是红尘女子，可是若问人心，古往今来，又有谁人能够笃定红尘女子就是肮脏呢，出卖身体是生活所迫，出卖自己的心灵才是罪大恶极。况且自己与赢蕊心意相通，各自在彼此的心里都有一定重要的位置，愿意为彼此真正去做一些事情。因此当时在身上还是留下了赢蕊的联系方式，希望有朝一日能够重新相聚。“赢蕊，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沈凌伍决定将自己经历的事情跟赢蕊说清楚，毕竟她已经是这世界上唯一能信得过的人了。“怎么，发现自己愧疚了？”赢蕊似乎还在气头上，放下手中的衣服，斜眼看着床上的沈凌伍，不满地说道，“亏我还千里迢迢地跑过来照顾你，竟然敢嫌弃我，哼！”沈凌伍微微地笑了笑，用柔和的眼光看着她，然后一本正经地说：“来，你过来，我告诉你我最真心的话。”沈凌伍艰难地把身体往边上挪了挪，用手拍了拍床沿，示意赢蕊坐过来。女人似乎也不在乎刚才的事情了，干脆过来一屁股坐了下来。她心里也很好奇沈凌伍到底经历了什么事，其实就算他不说，自己也会忍不住问的，只不过想到眼前的少年可能会嫌弃自己的身份，还是不太高兴地说道：“你说吧，我听着就是。”看着赢蕊生闷气的样子，沈凌伍突然感到很安心。对于此刻的他来说，想起自己过去经历的种种，想起刚刚经历的鬼门关，竟然特别珍惜这样的情，这样的景，这样的人。想到此少年不由得正经了起来，决定不再隐瞒什么了。“赢蕊，其实，我杀人了。”虽然说起这件事情，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是他确信那人真的死了。“什么？你杀了人？”赢蕊明显被这样的开场白吓了一大跳，不敢相信地问道。“是的，虽然没有亲眼看到那个人死，但是我知道他肯定活不久了。”沈凌伍的眼神看着窗外渐暗的天空，回想起过去发生的事，竟然开始紧张了起来，却又划过稍许迟疑，似乎自己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理清头绪。“我杀的那个人名叫汪权，是汪氏家族保全部的一名小头目，哼，杀了他也不足以抵我心头之恨，”少年表情变得狰狞起来，似乎仇人就在眼前，恨不得再次向前扑去。“你为什么要杀他们？”赢蕊听得心惊肉跳，不解的问道。“他们都该死，他们，”沈凌伍似乎想起了什么，本来狰狞的表情突然变得悲伤无比，竟然低声哭泣起来，双手捂面答道，“我老家村里的人全被他们赶走了，紫嫣和阿飞不见了，大伯还有隔壁好几个邻居被活活打死，这些年一直在照顾我家的牛铁匠也被抓走，至今生死不明。还有我母亲，也被强迫改嫁到汪家，嫁给汪家那个禽兽不如的老狗。别说杀他们一个小头目，就算杀了他们全部人，我也无法挽回他们的生命了。”少年终于说出了这些天一直埋藏在自己内心的秘密，如今有人说出来，内心似乎放松了很多，但是一想到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地方莫名被人霸占，关心自己的那些叔叔伯伯们被恶人殴打致死，从小玩到大的伙伴，还有自己心疼无比的紫嫣也无故失踪，而面对这些变故，对于一直乖乖读书，从没有经历过打打杀杀的沈凌伍来说，简直是噩梦的开始。“你知道么，最痛苦的莫过于我亲眼看着他们摧毁一切，却又无能为力。”少年说到这里，强忍住一把泪水，继续说道。“牛铁匠为了救我，自己身陷围困，拼命拖延时间让我逃跑，我这才跑到了北方新城这座城市。”“啊，这才多久你竟然已经经历了这么多事，我误会你了。”赢蕊姑娘听完不可思议的说道，换做是任何一个人，即使生活艰难，也不会至于出现被杀被害之事。自己听起来都觉得凄惨无比，更何况是眼前这个亲身经历过的男生。这些只有在电视里看到的剧情竟然在现实中也发生了，若不是眼前少年认真的模样，赢蕊肯定是以为他又在糊弄自己。“难道政府不管这些事情么，你没有想过去报警吗？”赢蕊关切地问道，此时她已经相信了少年的话语，不然又怎会落到如此将死之境。“政府？”少年冷笑了一声说道，“那汪家钱多权大，当地的官都是他们在养着，再说了现如今虽说到处一片祥和，但还不是得势者说话，失势者任人宰割。”赢蕊叹了一口气，陷入了沉思，眼神闪过稍许落魄，无奈地说道：“是啊，现如今普通人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房间内出现短暂的沉默，两人似乎都陷入了回忆，此时窗外天色已暗，只能零零星星地看到一些光亮，赢蕊起身将房间内的灯打开。旧旧黄黄的灯光从天花板上散发开来，照亮了小房间内的每一个角落，窗外的夜风吹来，晃动了悬在半空中的小灯，此地无声一片。沈凌伍率先打破了沉默：“赢蕊，你知道么，我那日不说一句就离开，并非是因为知道了你的身份而嫌弃你，我绝非是那种只看表面之人。而是我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人，将会陷入危险之地，不想连累你也卷入是非。”赢蕊此时似乎也早已猜出他当日的做法缘由，并没有责怪，在知道了眼前这少年经历了这么多事后，自己心中剩下的只有心疼加同情。“我知道的，刚才你说的时候我就猜出来了，我不会责怪你，”赢蕊一改往日的大大咧咧，眉头微皱正经地说道，“对了，你刚才说有蹊跷，蹊跷出在哪里？”沈凌伍似乎冷静了下来，开始认真的思索起来，想了一会儿，慢慢地说道：“的确很奇怪，现在想来发生的那些事是真实的，但是又没有完全的证据。因为我并没有亲眼看到有一个人死掉，这一切都是牛叔告诉我的，大伯以及其他叔叔伯伯被活活打死，还有母亲被迫改嫁的事实，还有紫嫣和阿飞的失踪就更加奇怪。那日情况紧急，牛叔只跟我说了这些，还没有说完就被汪权带着一伙人追来。奇怪的是那日汪家人对我似乎没有必杀之心，反而一直在纠缠着牛叔，后来我趁乱用石头砸中汪权的头部，牛叔为了送走我，拼命的跟他们搏斗，我当时过于惊慌，只在远处看到牛叔的腿被人打断，并逃上了北上的列车。”“那就奇怪了，按理说如果汪家人如此权大势大，不可能当日让你逃跑了的。”赢蕊听得很投入，认真地分析道。“是的，如今仔细一想，的确很奇怪，那****跑走后，他们对我并没有理睬，而是只纠缠牛叔一个人。”沈凌伍也开始觉得疑惑，缓缓地说道。“之后你就跑到这座城市，然后待在那个宾馆里，一个星期没吃没喝？”赢蕊顺着沈凌伍的话语往下说道。“恩，当时我已经万念俱灰，想到自己的亲人还有儿时的伙伴都已经离我而去，我意志消沉，有过自杀的想法。”沈凌伍承认道，“我从小到大都是生活在安稳快乐的日子里，除了我镇考毕业那年，父亲无故消失了，其他的时候一直是风平浪静，从没有想过会有这些事情发生，一时乱了心智。”“你父亲是怎么回事？”赢蕊第一次听到沈凌伍说起自己的父亲，好奇地问道。提到父亲，少年心里不由得痛了一下，从小就是父亲最疼爱自己，而他也是父亲的超级粉丝。沈凌伍抬起头，看了看在夜风中摇晃的小灯说道：“每年父亲都会在新学期开学之前出一趟远门，我一开始不知道为何，母亲也不告诉我，长大后我猜是为了给我筹集学费念书。谁知四年前父亲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虽然大学四年里父亲都不曾出现，但是我一直在内心都抱着一丝希望，希望父亲能够在哪天突然出现在我眼前。”说到这里，少年的眼眶湿润了，双眼抽搐了起来，继续说道：“直到牛叔那日突然过来，在告诉我村里发生那么多事的时候也告诉了我关于父亲的消息，他说我父亲在四年前就因为车祸去世了，但是车祸来得蹊跷，其中原因不得而知。”“哎，看来你也经历了很多。”赢蕊叹了一口气说道，似乎看到了与自己命运同样悲惨的人。说完赢蕊起身来到窗外，将残破的窗帘拉上，然后转身说道：“你也不要多想了，虽然我没有亲身经历，但是从你的述说中似乎看出来这其中有问题，你还是赶紧把身子养好了，再去把这些真相摸清楚，说不定你的亲人们都没有出事也有可能呢。”“恩，既然老天爷让我从鬼门关回来，我已经决定要重新振作起来，就算报不了仇，也要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沈凌伍紧握拳头，双眼坚定地看向前方，这次决定了不再颓废，不再害怕，要一往无前地向前进，勇敢地生活下去。“好了，时候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头一直觉得晕晕的，我先过去睡觉了，你有什么事就大声喊我，我能听见。”赢蕊说完用手打了一个哈欠，听了沈凌伍的故事，自己似乎也变得疲倦了很多，转身便走向隔壁的房间。“赢蕊，等会。”沈凌伍看着眼前有点憔悴的女人说道，“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你没事吧？”“没事，能有什么事。”赢蕊转过头笑了笑说。前几天老医生告诉她说自己中毒了，自己心里也是半信半疑。不过似乎不想让眼前的少年担心，便接着说道：“可能是来北方吃住不怎么习惯吧，没多大事。”“那，你一个人住在那边不会害怕吧？”沈凌伍有点尴尬地说道，心想毕竟一个女孩子，多少有些胆小。“怎么？你要我跟你一起睡啊？”赢蕊带着调侃的味道说道。“啊，不，不是，那你去休息吧。”沈凌伍一阵头大，眼前这女人一直以来都是大大咧咧，没想到会这样直接说，反而对于自己这个未曾经历男女之事的男生来说，倒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过去睡了，有事叫我。”说完，赢蕊姑娘便回房休息了。看着赢蕊姑娘的背影，沈凌伍心里一阵暖意。这个与自己并无血缘关系的女人，在发生这些事情之后竟毫无怨言的在身边照顾自己，也算是重情重义之女子啊。此时窗外已经完全陷入了黑暗，白天活跃的鸟虫都开始入眠。本来就寒冷的北方，人们入睡得更加早，不一会儿，新城的灯光就黯淡了一大半，只有少数的亮光从一些屋子里发出，那里都是为了第二天赶早卖早餐做准备的农家。沈凌伍又仔细地回忆了一遍那些突然在一个星期之内发生的怪异事情，便也渐渐地入睡了。深夜到处一片寂静，少年并不知道，就在自己入睡后不久，隔壁赢蕊的房间又再次亮起了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