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的目光犹如喷泄的浑黄夕阳,一时间宛如有千百道芒刺贯穿我的瞳仁,虽然这已不是正午那轮,拥有惊世骇俗能量的烈日,可我,却依然被震慑在原地,无法动弹分毫……
“董鄂丫头,你好……很好……罢了,毕竟是朕对不住你……爱新觉罗的江山本来就先天不足,再也负担不起第二个多情帝王和第二个董鄂妃……刑年!”
‘为国捐躯’的时刻已经来临了吗?……
有哲学家言:生死互渗。生是死的尽头,死是生的末路……
有智者道:没有永恒,生死亦然。存是亡的‘伪死’;亡是存的‘伪生’……
老子说:天地尚不能长久,而况于人乎!……
庄子云:故善吾生者,乃所以善吾死也……死是解脱,应鼓盆而歌!……
卡夫卡曰:不以生生死,不以死死生,死生有待耶?皆有所一体……
心理建设完毕!
接过酒杯,淡然而笑,正欲一仰脖儿吞没鸩酒也让鸩酒吞没,杯子却冷不防的被人劈手夺下泼掉……谁?足登黑腻子的千层底靴,身穿石青色暗团龙织锦袍,披着猞猁狲大氅,腰束黄绸绉搭包,面罩严霜,形容嶙峋,森癯萧飒,骛目如电……似一块冒着致命冷意的千年寒冰,又如酷暑正午炙烈烤人的戾日……他身后站着隆科多、高福儿和一个将斗笠压得低低的玄衣人,却没有那个几乎形影不离的文觉和尚。
……下意识的瞟向门口,门扉依旧紧闭,并无任何开动过的迹象……他们究竟打哪里冒出来的?地狱来客?……不,难道是秘道?
恍惚中记起十几年前,我曾在清溪书屋的门外等候觐见,那时康老爷子还在澹宁居听政,在等候过程中碰巧遇到了因十三之事而倍感孤寂煎熬的四阿哥,便一时兴起做了三条安慰性质的预言,结果,‘岸边说话,水中有鱼’!竟然被不知什么时候已回到清溪书屋的老爷子给尽数听了去还险些遭殃,因为我们一直守在清溪书屋的门外,并未见老爷子进去,所以,当时我就不由暗忖:畅春园里有秘道从澹宁居或别的什么地方通入清溪书屋不成?……后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被连累的着实‘蔫’了好一阵子,这事儿也被抛诸脑后,倒是他,难道从那时起就上了心?探究出了秘道并留待时机成熟时一招制敌……心有山川之险,胸有城府之深,杀伐果断睚眦必报,此人委实太可怕了。
可是,他不已奉旨于冬至代皇帝祭祀南郊吗?此时应在斋所虔诚斋戒才对,为什么要弃正门走秘道避人耳目呢?
对了,康熙这几日正在静养斋戒,除去负责保卫的近侍与照料起居的苏拉太监,诸如嫔妃大臣皇子王公等,一律不得觐见……即便如此,各方势力的眼线也在清溪书屋的外围紧盯着,哪位处于权利旋涡中的皇子若奉诏在此‘特殊时期’单独觐见,消息马上就会不胫而走……各派势力立即会有所警觉……而走秘道,显然可以消除此隐患令自己处于有利位置,难道,他是想来逼宫?
可是,康熙皇帝属意的正是他,他又何必沉不住气自毁前程呢?
……等等!玄衣戴斗笠的神秘者手里拿的是……?高福儿手里捧着的又是……?难道?……不看则已,一看……席卷而来的惊悸犹如灭顶的海啸……
<附注:关于'秘道'的伏笔,请参见章节缘何落入帝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