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三月樱花开,
碧水桥影小舟来。
古筝幽鸣不见影,
燕衔春草停楼台。
无端料峭闺阁冷,
罗帕寄情君不还。
妾倚芭蕉春雨滴,
莫使愁蔓空暇待。
阳春三月,春雨绵绵,暖春,伴着枝蔓上的嫩芽,悄无声息来到了这苏北古城。
自与单雄分别距今已逾半月,樱雪的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惦念着,深居闺房,难以出得大门,让樱雪愁眉不展,幽幽冥思。一曲古筝《且吟春晖》声从樱雪的闺阁中飘出,如诉如泣,时而如涧小溪泉流,时而似环佩铃响,空灵之声细雨抚桐,彷佛见一霓裳仙子在翩然起舞,飞旋的衣袂与玄妙的身姿。
丫鬟小玉端着茶点站在门口入了神,竟然忘了推门进去。
悠悠古筝曲,让厅中茗茶赏花的陈之道听出了女儿心中的哀怨与思绪,心里想:女儿大了,已非父母所能洞察其心思。不由得想起梅鼎祚《玉合记·参成》里的话来:也终须石见水清,今日且休猜有女怀春。
陈之道对夫人道:“我家女儿已是不小了,当为其觅得如意郎君咯。”
陈夫人笑道:“难得你这做爹的也着急了?老爷可有适合之选?”
陈之道摇摇头道:“夫人难看不出樱雪似有心仪之人?”
“自元宵节赏灯回来,这丫头魂不守舍,茶饭不思,终日足不出户,也较平日里少言寡语,我早有察觉。”
陈之道暗自想,莫非在赏灯时碰上让女儿心仪的人了?那日可是女扮男装的,百思不解。“夫人,可叫来小玉一问,便知。”
夫人道:“对对,我怎么没想到,”回过身去喊道:“小玉、小玉。”
正听得如痴如醉,耳闻夫人叫她,回过神来,应道:“哎。”
“你下来一下,”夫人向她招招。小玉点点头,推门进了樱雪房间,此时,陶醉在古筝中的樱雪浑然不觉,小玉轻轻将一杯红茶和一盘樱雪喜欢吃的‘雪花稣油饼’轻轻放在桌上,蹑手蹑脚退了出来。
“小玉啊,小姐近来似有心思,你可知?”陈之道和颜悦色地问道。
小玉摇摇头,双手手指不安地绞着,低头不语。陈之道朝夫人递了个眼色,示意她问。
“小玉,别怕,有什么事尽管说出来,老爷和我不会责怪你的,也不会告诉小姐的。”
小玉抬头看了陈之道一眼,见其以殷切慈祥的目光看着自己,心想:告诉老爷夫人未必是件坏事,省得小姐独自闷闷不悦了。便将那晚去赏灯,遇布政使家公子调戏,单雄出手相救,到小姐赠帕的经过一一告诉了陈之道夫妇。
听罢,陈之道哈哈哈笑道:“果不其然,情理之中,”对小玉说:“你去侍候小姐吧,记住了,不可声张。”小玉称是,陈之道挥挥手,小玉满脸通红退回樱雪房间。
夫人道:“老爷,这单雄何许人也?我家女儿喜欢的,想必定是不会错。”
陈之道道:“少年英雄,我听皇甫总舵主提到过,此人乃龙船帮堂主欧阳剑的表弟,山东济南府人氏。”想了会道:“待我见了便知,夫人不必担心。”
那单雄回到如皋后,协助欧阳剑处理堂内事务,忙得不亦乐乎,再没到过通州。白天忙碌,到了夜晚,独处一室时,孑然一身不免形单影只,掏出桃花手绢来思量,樱雪的言笑容貌在脑海中翻腾,想着人家是官宦小姐,琴棋书画诗无所不能,自己只是寄人篱下一介莽夫,虽也读过私塾,略通韵律笔墨,然唯有刀剑才是其所好,怎敢有非份之想,苦笑一下,昏昏而睡。
梦中常会梦到樱雪像燕子一般飞到自己身边,依偎着倾听他的身世故事,梦到二人皎月下吟诗作画,亲密无间携手游历名大川,谒拜庙宇佛龛众佛,每每醒来哑然失笑。
这一日,欧阳剑妻子婉玉替他二兄弟浣洗衣衫,发单雄衣中有一块桃花罗帕,心想:这不会单雄自己买的,心中暗喜,这孩子什么时候有了意中人了呢,做嫂子的自然高兴。
午饭时,碗玉笑问:“单雄,跟嫂子说实话,相中谁家姑娘了?告诉我,嫂子替你保媒。”冷不丁婉玉一说,弄得单雄刹时脸红耳赤,急道:“嫂子,没有的事呀。”
欧阳剑在一旁也道:“你尽瞎说。”
婉玉白了欧阳剑一眼:“咱问雄弟,有你啥事?一边去。”欧阳剑笑笑,不再言语。
婉玉生性率直,只见她从袖拿出罗帕,道:“这是哪家姑娘送的?呵呵。”把个单雄羞得不知如何是好,知道再也瞒不住,轻声道:“此罗帕乃陈之道陈大人千金所赠。”逐将经过细细说于哥嫂听。
欧阳剑夫妇听罢,意犹未尽,婉玉高兴得饭都忘嘴里送了。高兴归高兴,可人家是知州大人,还不知道是否同意这桩婚事,说媒之人需身份并非一般,欧阳夫妇不约而同想到总舵主皇甫清,皇甫与陈知州私交甚好,由其出面事半功倍,这事就这么定下了,择日由欧阳剑托皇甫清保媒。
陈之道这边也是坐立不安,紧锣密鼓。
皇甫清自回府后,静心调养,已完全恢复如初,人也胖了一圈,寻思:如此下去定会荒芜了功夫,故而照习惯天天早起习上一阵拳脚,人也倍感轻松。
这日午后,皇甫正逗着小聪儿玩,下人来报:“总舵主,门口有位自称知州府王师爷的求见。”
皇甫心想,这王师爷单独前来,定有私密之事,赶紧吩咐:“快快有请。”嘴上说,脚下朝大门走去,亲自迎出门来,
“总舵主别来无恙啊,”王师爷笑着施礼。
“王先生,稀客稀客,快快请。”
一番寒喧宾主落座,奉茶。
皇甫道:“王先生亲临寒舍,不知是知州大人有何吩咐?还是……。”
“哈哈哈,总舵主,喜事呀。”
“喔,喜从何来?”皇甫有些讶异。
王师爷缓缓道:“总舵主可知元宵节赏灯,贵舵欧阳堂主表弟单雄,单壮士救下知州千金一事?”
“有这样的事?在下确实不知。”皇甫心想:单雄这小子只字未提。
王师爷将陈大人的意思向皇甫说了,“哈哈哈,请王先生转告陈大人,此事包在本舵身上。”
见事已办妥当,王师爷起身告辞,皇甫送至门外。回到府将这事与振英一说,振英道:“不知四弟他们意下如何。”
“人家知州小姐看上你,还不是草庐飞入金凤凰?四弟夫妇会有啥不愿的?你放宽心便是。”
二日后,皇甫一家正在用午膳,忽闻外面一人直闯进来,门口守卫也不阻挡,那人边走边喊:“大哥大嫂,饿死四弟了,快快盛饭。”
振英笑着连忙站起,端了个大碗盛了满满一大碗,皇甫清头也不回道:“路边都开铁店的?”
欧阳剑也不搭理,先扒了几口饭,才大眼一瞪:“我不回家吃在路边买了吃,我银子多咋的?人家还以为大哥大嫂不待见四弟呢。”皇甫转头饭都笑喷了。
“四弟,火急火燎的到底啥事?”皇甫问。
“待我吃好与你说,”一阵风卷残云,欧阳抹了抹嘴,这才道:“大哥,你知道单雄这小子相中谁了?”
“谁?”
“陈知州的千金,”未等皇甫说话,他又自顾自道:“我与婉玉,你四妹商量了,只有请保媒了。”
皇甫犹豫道:“那可是官府千金,恐怕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先去说了再说。”
“四弟啊,不是大哥不想说,而是实在难开口啊,”皇甫想折腾他一番。
“大嫂,你看大哥他。”欧阳也皇甫泼水还进,转向振英。
振英笑道:“你就别逗四弟了。”
皇甫开心道:“人家知州先你一步来说了,就等你们的意思啦。”
欧阳一拍大腿,“太好了,”说完拔腿就走。
皇甫道:“你干嘛去?”欧阳头也不回:“我这就回去告诉他们,让他们高兴高兴。”
“回来,哪有你这样的,像自己娶媳妇似的。”
欧阳退了回来,“大哥还有事?”
“来趟不易,咱俩总得商量一下提亲和彩礼的事吧?”
“对对对,瞧我这脾气,嘿嘿嘿。”欧阳自嘲说。
兄弟俩仔细商量什么时间去提亲,需要置办些什么彩礼,可不能丢了双方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