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整,自然醒。
谁特么叫我是个学生,好学生。重点之重点班的早自习是七点,大冬天的,到了教室还得开灯的那种早。偏偏我又是个住偏远小山村没钱没车步行几里上学的艰苦励志的女孩儿。
好吧,也谈不上这么典型。
饭还是吃得上的,节约点儿就在离校略远处租了个小地下室。没家,但住校也是拒绝的。谁会相信能看见年级第一的女书呆子,边泡面边抠脚,半夜逃寝上网的?行吧,自由,也算是自尊,这样生活不知检点的女孩儿习惯于独居。
资助贫困学生的大老板,每个月给我寄八百。谓之重点中学重点班的重点生,众所厚望。房租花掉小半,剩下的勉强够每日三餐,可惜算上每周网吧通宵,吃泡面有时都显得奢侈。
到现在手机都攒不到一个。可能是我没这打算,有手机了我能联系谁?谁又会联系我?拿着玩儿就算,反正到学校是学习来的,这点我一直坚持。我也逐渐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聪明绝顶,睡一节课就能听懂全部内容。反正我不爱得跟谁谁说话,就做题,什么时候都做题,不多想。为了那什么清华北大的梦想,还有保证每个月白来的八百生活费。
出门了,离开了这屋子。
屋子,不是家,天知道我什么时候没家的。
学校远,真挺远的。
好在不是翻山越岭的崎岖峭壁,只是小城市的街道,沥青马路,有光没光的巷子。
马路口等着红灯,顺便抬手看了看表。
二月七号,星期六,六点二十三分。
还早着呢。别问我为什么周六还赶着上学,定理。实际上这分明是寒假,而这并不是一个玩笑。
还是亮着行人红灯。不着急,能碰上有红绿灯的马路口,当然要给面子。
但出人意料的事还是发生了,分分钟的事,快得我没反应过来。
一瞬间,不知哪来的也不知出了什么问题的小轿车,在没有路灯的清晨,撞向了人行道。
只有我一个人,要出事故了撞的也只能是我吧。
然而不但发生了这种事,车也跑了。这种地方并没有摄像头,但是……
我还在想什么?……
我什么情况……车祸?要死了?腹部剧痛,满眼的红色,我居然能思考……这些乱七八糟的……
什么……
让我恢复意识的是耳边的铃声。
非常费劲地睁开眼睛,手在床头乱摸一阵。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声源——一个大屏幕的智能机,在枕头下面不依不饶地响着闹钟。
这什么鬼啊,哪来的手机?
艹,七点半?迟到了好吗!我做了一个自己已经去上学的梦然后睡过了头?
虽然还有一个被车撞的结尾,但是……这到底哪来的手机?
我不是会赖床的人,最快速度爬起来,轻着扇了两下自己的脸。
再睁眼——不是我房间吧这?!
虽然光线过于昏暗,也同样乱七八糟,但大看上去就完全不一样。这个房间比我租的那个十几平米的小地下室大一倍,一米八的双人床,一面墙边大大小小的箱子,遮了一个对开窗。另一边角落里有个小电脑桌,上面放了个笔记本,一些零食袋子。地上丢着内衣,大概是个女人的房间。
这很重要吗?为什么我会在这里?还做着梦呢?
我掐一把自己的脸,先痛不说,手感好像有点不对。我的一脸痘呢?吓掉了?头发怎么这么蓬乱,几乎完全遮住了面,什么也看不清。
慌。
不是发生了可怕的事,而是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摸向刚才那个手机,我战战兢兢地打开了屏幕。
二月七号,星期六,七点三十一。
没错,今天还是今天,七点还是七点。
我随即发现手机没锁。于是毫不犹豫地就打开了,这可是台金苹果啊。虽然没用过,但我又不是乡下村子里没文化的小姑娘,先打开电筒,再相机,自拍模式……
我算是得到了一个快捷版镜子。但是我看到的并不是什么正常的情况:屏幕上的人一头酒红色大波卷,刘海遮眼,一脸抹花了的浓妆。面容憔悴,五官略显生硬但端正。
到现在我才清醒过来——我肯定是没清醒。
我看见我不是我。
齐耳短发,没有刘海,露出宽大的额头和满脸的青春痘。虽然是因为上网而不是学习造成的厚眼镜,但没错是标准书呆子形象的我。
从常理上来说应该是做梦,应该。
但是从感觉上来看好像不太对。
我躺下就是躺下,坐着就是坐着,扇巴掌就是痛,然后手机上的时间过去了五分钟。仔细想想,昨天是周五晚自习到十点没去网吧回家直接睡的觉……
然后早上起来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如果这是真的,我是不是该怀疑之前活的十六年都是做梦?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对哦,我被车撞了。意外地毫无预兆地果断地,被车撞了。
但我不信玄。自己能莫名其妙死了我信,突然间变成了另一个人我不信。
算了,我还不如去怀疑自己之前做了一个长达十六年人生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