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现今各地烽烟未灭,若是此时查处有功之人,则会引起人心浮动,致使大局不稳啊!”尚书仆射士孙瑞出言劝道。
何皇后斜眼看了下依旧一言不发的大将军何进,心中怒气更胜,冷冷问道:“大将军对此有何异议”。
“启禀娘娘,微臣在京师苦练军马,防备宵小之辈作乱,地方之事微臣知之不详,实在不好回答,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有人不服王法,则必当严惩,不可姑息,额贼之乱正是各地方官吏法纪松弛所致”
听到何进竟然在朝堂上支持阉党,刘焉、士孙瑞、陈蕃等人不由得一时呆住了,就连张让也不由得一愣。
“那大将军是主张严惩了”何皇后面无表情的问道,只是眼中那不易察觉的一丝寒光,暴漏了她此时的心境。
“皇后娘娘,如士大人所言,违法乱纪者毕竟是少数,我等只要暗中察访,在同时公布其罪行,使之无法窜连,形成暴乱,在责有司问罪即可”何进道。
“大将军之言甚善,此事就由张让出面办理,今日之言若是传到宫外,定治尔等不严之罪”何皇后一听何进只是综合了双方的意见,和稀泥,将心放下道。
出到宫门之外,士孙瑞向何进讽刺道:“大将军什么时候学会泥瓦匠的功夫了”
“呵呵,士大人好犀利的一张嘴啊!我就是不会泥瓦匠的功夫,皇后难道就会听你们的了”何进这句话说的极为大胆,惊得士孙瑞等人一阵心跳。
“大将军的话语比我还要犀利啊!”士孙瑞苦笑道。
“诸位,今日掌灯时分,可否到何某家一观歌舞”何进突然话锋一转道。
士孙瑞诸人互望一眼,彼此微微点了一下头。
“好,早就听说大将军家歌姬舞姿过人,今晚定要好好欣赏一翻”士孙瑞微笑道。
“那何某就在府门之外恭迎诸位赏光”何进同样微笑道。
随即两方人拱手告别。
“大将军,今日公然邀请士孙瑞等人,是否会引起娘娘的猜忌”早已坐在马车之内的张子康皱眉问道。
“子康,现今各地看似盗匪四起,实则是当地豪强壮大实力的借口罢了,若是我等在宫廷内耗下去,在过两年这政令恐怕都会出不了这洛阳城”何进一脸忧色的说道。
“可有皇后在,怎会允许我等灭掉阉党”张子康皱眉道。
“这也正是我联络士孙瑞等人的原因,只要取得了他们的支持,到时候就算是皇后不同意,那又能如何”何进冷冷道。
“可一旦您失去了皇后这个遮风牌,士孙瑞等人下一个目标就会是您,况且还有董太后,她可是一直在暗中联络朝臣,伺机而动啊。”
“说不得今晚夜宴之后,士孙瑞等人就会与董太后勾结在一起,只要扳倒阉党,皇后之后,就会立即对我等发难,不要忘了,他的侄子可是骠骑大将军,在军中仍有很高的号召力”张子康忧心重重道。
“我也知道其中纰漏过多,只是..”正当何进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猛听得马车之后一片嘈杂之声响起,护卫他亲兵的询问声,兵器的磕碰声同时响起。
何进与张子康对视一样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讶之色。
难道阉党如此大胆,敢于在光天化日之下袭击他这个当朝大将军的车架,若真是如此,就算是灵帝此时突然苏醒,也不可能保住指使人的脑袋,任何事情都是有底线的,这是公然挑战帝王的权威,与造反无异。
何进与张子康立即否认了这个想法,张让还没蠢到这个地步。
正当二人思虑间,外面的嘈杂声平息了下来,一名亲兵来到马车之外,向何进禀告道“大将军,陛下驾崩了”
“什么”何进一惊之下,再也顾不得什么,打开车门跳了出来。
只见在一众侍卫的环视下,一名小黄门站在十几步远的地方,一脸焦急的望着他。
何进紧走几步来到小黄门面前,一脸惊怒道:“陛下怎会驾崩”。
“启禀大将军,奴才并不知情啊,只是内宫传来消息,陛下驾崩,皇后娘娘让我立即出来通知大将军”小黄门被何进的脸色吓得全身颤抖,嘴上却也说的明白。
“陛下可否留下任何旨意”张子康也跟了下来,向小黄门道。
“奴才不知”小黄门几乎要哭了出来。
“立即通知袁本初率领本部人马到皇宫之外,保护宫内安全,鲍鸿,曹操巡视全城,若有异动者格杀勿论,同时关闭洛阳所有城门,任何人等不可进出,其余五尉人马不得擅动,告诉赵融、淳于琼将上军监视起来(蹇硕为上军校尉),若是蹇硕敢于调兵,给我就地正法”何进向手下亲兵布置道。
“大将军,还要小心董太后,陛下驾崩,若是董太后与阉党联手,则内宫形势不稳啊”张子康提醒道。
“我会带本初一同入宫,那怕董太后想玩什么花样,没有军权在手的她不过是头没牙的老虎罢了”何进冷笑道。
“大将军,万万不可轻视,今日宫门之事定然被张让所知,大将军虽掌握四尉之均,但禁中之军,均为宦官所掌控,就算您与本初入内,没有大军跟随又怎能保自身安危,皇后虽不想置大将军与死敌,但若软禁大将军,乘机收取军权,大将军若奈何?”张子康一脸焦急的劝道。
何进听张子康如此一说,本以涌起的杀意在脑中消散无踪,仔细思索下来,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自己还是小瞧了阉党的决心和力量,内宫自高祖以来,就是宦官的天下,若是这些阉人狗急跳墙,到时候不但是自己,恐怕何皇后都会被这些阉人杀了,毕竟还有董太后和那个王美人所生的刘协在。
“大将军,如今先帝驾崩,宇内混乱,此乃天助良机啊!”
“况且您手下劲兵无数,将吏均是英杰之士,只要将军统筹得当,定可将阉党一鼓而灭”张子康见何进回转心意,进一步劝谏道。
“子康先生言之有理,是进孟浪了”何进微笑道。
“不敢,大将军万金之躯,系天下之望,不可立于危墙之下”张子康急忙回礼道。
此时洛阳禁宫之内一片惨淡愁云,就连那雕梁玉柱,金箔玉画也失去了原有的色彩,在乌云遮挡的阳光之下,显得阴森恐怖。
何皇后站在灵帝尸体之前,面色一片平静,只是那往日充满了凛冽的双目中尽是一片空洞茫然之色。
当这个男人活着的时候,何皇后对他的感觉只有恶心二字,每次当她竭尽全力在他身下侍奉的时候,她都感觉自己不过是个飘在云端的木偶罢了。
今日望着他瘦骨嶙峋,毫无生气躺在那的时候,她才感觉到,他给自己带来的并不仅仅是肉体和精神上的侮辱,还有那至高无上,生杀予夺的权力。
他死了,自己身后隐藏的靠山轰然倒下,她明白朝臣并非尊敬她是皇后,而是尊敬他是这个男人的正房妻子,是尊敬那天授皇权之下形成的伦理道德。
那怕这些人内心深处实则并不真的相信这种伦理道德,但所有的人却必须在表面上还要去遵守,若是不遵守,这些既得利益者将会遭受灭顶之灾。
“启禀皇后,小黄门回报,大将军在出宫之后突发急症,已不能前来觐见”何皇后身边的一名亲近太监在门外禀告道。
何皇后仿若梦游般的将身体慢慢转过来,原本空洞的双眼中,以如湖水般清澈平静,绣有星云彩凤图的云锦长袍,随着何皇后轻移的步伐前后摆动。
“传张让,向百官发丧”何皇后脚步愈加快捷,当迈出那散发着死人与奢靡之气的房间时,何皇后脚下略慢,但却在也没有回头。
“陛下驾崩了”一声如掐断了嗓子的鸭子般的怪叫响起,身处未央宫中的宦官宫女,不知是恐惧还是积压在心底的压抑之气积存的太久,无不跪地放声大哭,至于是哀哭他们的陛下,还是自己,还是什么,只有那落在满是沧桑石板上的泪珠才能知道。
“陛下驾崩了”当哭声与消息传到长乐宫中时,董太后刚刚拿起的羹匙掉落而下,瓷器破碎的声音将殿内的宦官宫女惊吓得跪地不起。
“陛下”被惊醒的王美人凄凄而泣。怀中的刘协默默留下眼泪。
“何氏可否将陛下大行的消息告诉文武百官”董太后不愧久经内宫风云的老手,很快镇静了下来,向进来报信的小黄门问道。
“已经告诉了,文武百官正在前往未央宫,为陛下守灵,等待大殓”小黄门道。
“取丧服,我等去未央宫”董太后面无表情道。
“太后,我等现在去岂不是..”王美人怯生生道。
“岂不是什么!大行之日,百官俱在,何氏岂敢做出怗越之事,你若不去恐怕就会被治大不敬之罪”董太后皱眉道,这个王美人机灵是机灵些,但小家子气却总也去不掉,一辈子也只配做个妾。
“多谢太后指点”王美人恍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