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全身被重铐锁住的孟德坐在满是腐臭之气的牢房中想着自己过往的一切。
当年为了大汉天下,自己不惜得罪权贵,甚至只身犯险刺杀张让,可到了现在,这个自己为之不惜抛头颅洒热血的朝廷给了自己什么?,又给天下人带了怎样的灾难,这个朝廷,这样的主子值得自己这样去做么?
就算是自己将董卓杀死,这个大汉天下就能真的保住么?那些有野心的各方诸侯凭什么会听一个不到十岁孩子的话,这个朝廷还不是由那像王允,袁隗一样的大臣掌控,若他们真的有本事治理好这天下,又怎会出现张角和董卓这样的人,我曹孟德为他们这样的人卖命值得么?
孟德想到此处摇了摇头,感叹自己三十余年的所思所想所为不过都是一些笑话罢了。
正当孟德思绪万千之时,听到牢房外有人说老爷要提审人犯。
因为孟德是重犯,故此单独关在一间牢房之中,牢房外面墙壁上燃着明亮的油灯,正对着牢房几步远有数名衙役看守,衙役随时可以看到牢房中的情况。
衙役将牢门打开,孟德在五人的押送下被送到了县衙后宅,只见明月翠柏之下,那名白日审问孟德的县官长身而立。
“我闻董丞相待你不薄,你因何要背叛丞相”县官挥退从人,向孟德道。
“哼!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你既然抓到了,就去董贼那里领赏便是,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此时孟德思想上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句话既是对过往种种的割断,也是对自身处境的哀叹。
“汝休要小觑于我,想我陈公台自幼饱读诗书,年少之时游学天下,也曾与天下名士相交,只是时局昏暗,未遇明主,胸中之才不得施展”陈公台看着对自己一脸鄙夷之色的曹操,不由得激起胸中傲气。
曹操听陈公台如此一说,不由得将此人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见此人神风气朗颇为不俗。
“吾祖至吾世受汉禄,当此危难之时,若不思报国,与禽兽何异?吾屈身事董贼者,正要乘间图之,为国除害。不想事败,乃天不佑我大汉!”孟德明白今日若想活命,还是要拉起忠君爱国这面大旗。
陈公台闻言果然动容:“今日事败,孟德有何打算”
“吾将回归乡里,以少帝之名发矫诏,召天下诸侯兴兵共诛董贼:此吾之愿也”孟德双目炯炯有神,直视陈宫,慨然道。
“公真乃天下义士也”陈公台见孟德虽然被缚,依旧一身凛然之气,仍旧想着如何忠君报国,不由得心中大是敬佩,亲自将孟德身上镣铐解下,扶上上座。
孟德不敢托大也起身相拜:“不知公尊姓大名,乡居何处”
“吾姓陈,名宫,字公台。家眷皆在东郡。今感公忠义无双,愿弃此官,从公而逃,兴兵讨卓”陈宫向孟德一拜。
孟德闻言不由得大喜过望,本以为以到绝路,却谁想柳暗花明,自己正想要涤清宇内,成那盖世豪杰,就有陈公台这样的人物追谁自己,难道真是冥冥中自有注定之事!
当夜二人收拾盘缠,各代一口宝剑,骑马而逃,二人为防追兵不惜马力,七日后日落十分来到成皋市郊一片密林之前。
“公台,此间有一人姓吕,名伯奢,是吾父结义弟兄,你我二人日夜赶路身体恐怕有些吃不消,今夜就在此将歇一夜如何”孟德扬鞭指着林中。
“也好,此处山高林密,就算追兵前来,也极易躲藏”陈宫见此林茂密异常点了点头。
二人勒马而行,说也奇怪,此处林木虽盛,二人所经之处,竟然无有繁枝阻路,身心极度疲惫的二人却也没有没有注意到此点。
“孟德此处林木竟然如此繁茂,若是不知路径者极可能迷失道路”陈宫走了一段时间感到甚是奇特,没想到在这距离成皋不远处,竟然还有如此茂密的森林没有被砍光。
“呵呵!初次到此吾也有些不知方向,只是吾每次回家探亲之时,都会前来拜望叔父,次数多了倒也识得路径,此处之所以林木茂盛,是因为此处在很久以前是个坟场,后来不知道为何,竟然长起极多的树木,且有鬼怪出入,那些村民不敢随意到此砍伐”孟德笑道。
“鬼怪”陈宫不解道。
“愚民自说罢了,难道公台相信这世间真有什么鬼怪不成”孟德看了一眼陈宫。
“呵呵!神鬼之事太过飘渺,吾向来敬而远之,孟德,此人既然与令尊为八拜之交,想也不是凡人”陈宫笑了笑向曹操。
“你我具是孔圣门徒,岂能信那神鬼之说,此人曾任兖州国相,吾父与其相交甚厚,当初吾举孝廉,正是此人推荐,他家有五子,具与吾交好”曹操一边带路一边说道。
“若如此对孟德也是有座师之恩,只那为何又到了如此荒野之地”陈宫点了点道。
“呵呵,此人原本也是饱读之士,只是不知为何突然深信神仙之道,一心想要修那长生不老之术,辞官之后隐居在此”孟德颇不以为然的说道。
“这世间又那得长生之人”陈宫也摇了摇了头,却也不以为怪。
二人说话间,已然来到一座的农家之前。
木板扎成的篱笆之后有几间看着颇为宽敞的房子。
孟德上前叫门,许久之后,门上被打开了一条缝隙,一个皓发苍首,双眼浑浊的老人从里面探出头来。
“参见叔父”曹操上前见礼。
“原来是孟德侄儿”老人见到孟德,黄浊的双目中满是喜色,将门打开。
“叔父,怎么是您来开门,家中的仆役那”曹操见伯奢亲自前来应门不由得有些奇怪。
“吾一心修道,不想再被凡尘所扰,家中的仆役都吾遣散了”伯奢说到这里咳簌了几下,面色愈加苍白。
“侄儿数年之前返亲探家之时顺路前来看望叔父时,叔父那时身体尚好,怎生几年不见,叔父的身体似乎有恙”曹操见伯奢因为极力压制自己的咳簌,而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皱眉问道。
“无妨,只是偶感风寒”伯奢喘息道。
三人步入主房,只见房中收拾的极为干净素雅,四壁之上悬挂着不知名的巫神画像,屋子中央则是一座巨大的铜鼎香炉,里面散出渺渺青烟,连着后墙的则是一小方榻榻米,上面放着一张黑漆地桌,一套细瓷茶具。
“孟德现今朝廷四处缉拿于汝,汝父为必祸已经搬到陈留去了,不知你今日怎会到此”伯奢邀请二人入座。
“实是一言难尽,竟然还带累了老父,若无陈县令,恐怕侄儿早已身首异处”孟德将前因后果对伯奢讲了一遍。
“孟德切勿伤怀,汝现今只是龙困浅滩,终有一朝飞天之时,也多谢公台救吾侄儿性命”伯奢向陈宫拱手道谢。
陈宫急忙回礼口称此乃应当之事。
“叔父,难道此地仅你一人,就算是不要奴仆照看,海鹏(吕伯奢的儿子)他们怎么也要留下一人照看您”曹操皱眉道。
古时候讲究父母在不远行,其实也就是这么说说,若儿子在外地当官也是要必须去的,三纲五常中最终要效忠的对象就是皇帝,但若有需要,儿子是要将父母接到身边尽孝的,在古代极为看中孝道,若是一个人被评委不孝,不要说当官,就是在社会中也混不下去。
吕伯奢这种情况,就算是吕伯奢自己不需要什么仆役服侍,他的五个儿子要么将他接到身边尽孝,要么要派出仆役服侍,这是他的儿子们必须要做的事情,也是要做给外人看的,否则会被认为是不孝。
“是吾坚持不要的,吾现在只想一些修道”伯奢笑了笑,却也不甚在意。
“是叔父”曹操见伯奢如此一说,也只能称是。
“想来你们二人一路风尘仆仆也是累了,你们先在内堂休息一下,我这里清锅冷灶也无甚吃食,我去买些酒食回来”伯奢边说边起身。
“叔父不必如此麻烦,家中有甚吃食,我与公台自去做些便是了”曹操急忙起身想。
“家中只有一些米油,我平日炼丹养生,已经很少吃凡俗之物,你二人明日还要赶路,我去多买些熟食干粮与你们带上”伯奢笑道。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叔父了”曹操听伯奢如此一说也不在坚持,自己与陈宫二人逃亡多走小路,带上熟食干粮确是不错。
伯奢走到屋外,转到后面迁出一条毛驴,带上一个大酒葫芦走出门外。
孟德和公台二人找到一间屋子,在榻榻米上和衣躺下,连日逃亡身心俱疲的二人沉沉睡下。
“嚓!嚓!”不知过了多久,睡意朦胧的孟德忽然听到磨刀之声。心内大惊的孟德从床上猛然坐起,伸手抓起了放在身边的宝剑。
“叔父说家中只有他一人居住,况且他也出去给买酒食,怎会传来磨刀之声”早已是惊弓之鸟的孟德轻轻推了推睡在身边的陈宫。
睡意朦胧的陈宫向孟德看去,孟德用手指了指耳朵,会意的陈宫仔细听去,也是腾然色变。
二人悄然起身,抽出宝剑寻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