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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从来都不会哭

【从来都不会哭】我心里有个声音,梦里,那个声音经常告诉我,我是要成神的天之骄子,神是不会哭的。

一阵风吹过,早已不多的枯叶落得几乎不剩几片,夜色渐渐降临,夜幕幽灵般出现在冰冷上空,再次失去生气的枯木林显得愈发悲凉。“快,这边,跟上!“月光下一行人匆匆赶路。“啊!在那儿!““南段哥哥!“南段所处的地方被灵力幻化出的火光照耀,哭喊声一下子爆发。

南母抱着浑身是血的儿子直哭,一旁的南父脸色铁青,身后的侍卫一个个吓得大气不敢出。慕溪捂着嘴嘤嘤地哭,看向南段的眼里,满是心疼和憎恨:言澄,你如此不知好歹,也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终于,南父南母带着人马杀气腾腾地几乎将枯木林这周围一大块地方翻个底朝天,却没有发现丝毫言澄的踪迹,恨恨而归。

路上,慕溪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她一边安慰着南母,一边小心翼翼地解开南段血肉模糊的衬衣,想要替南段疗伤,却发现伤口已被简单处理过,体内脉息似乎也没有想象中乱,显然在他们之前,已经有人给南段疗伤,并且南段的命,很有可能就是因为那提早的治疗,保了下来。

慕溪愣了,她轻轻抚摸着那包扎得很是笨拙的伤口,眼前却不知不觉浮现言澄漠然的神情。心里突然很乱。

夜已深,很深很深,几乎要透出黎明的曙光,却又有那浓郁的夜色迟迟不肯化开,杂草丛中不知名的小花随风摇曳,期待着东方第一抹鱼肚白带给它晶莹的露水,弥补一夜的期盼。

风从耳边吹过,言澄屹立不动,墨色缎子衣袍绣着雅致竹叶木纹,与他从发上取下的松石样玉发坠交相辉映,倒是和他现在的处境很不相符。

黑发在风中扬起,言澄随意理理,稚气未脱的面庞褪去了一切情绪,只剩平静,极度痛苦过后最无奈的平静。抬起头,放眼望去,漆黑瞳孔中映现的是空旷,向前走,还是空旷。再怎么走,除了稀稀拉拉的杂草丛,道路一望无边,寂寥化成苦闷,言澄回忆起自己的遭遇,眼眶霎时一红,随即愤愤地握紧拳头。

他从小生活在宗门金榜位居第一的言天宗,父亲言跃沧常年闭关,他跟着师父司徒零坤学习秘术。天赋异禀的他很得师父器重,十岁那年便得师父允许,修炼符文和炼药术,精神力暴涨,很快便取得二阶符师和辉境炼药师的名号,擅长的秘术更是日日增进,并在未曾得到指点的情况下,凭一己之力修炼出念力--六段神诀师才能掌控的类似于精神力的暗杀灵力!进步之快,人人皆惊。而在参加过的几次宗派比试、族比中,言澄蝉联冠军,从未让出宗门弟子排行榜第一的位置。

玄寂宗实力非凡,却一直被言天宗略胜一筹,只能屈居第二,玄寂宗的人自然不爽。而玄寂宗内门弟子里的南段,则是多次与言澄发生正面冲突,却分不出胜负,日日喊着要变强,却殊不知,他与言澄之间的差距,绝不是一时半会能赶上的——若不是言澄每次与他比试都刻意让着他,点到即止,不伤他性命,他早就只能在黄泉下喊冤了。慕溪的父亲是玄寂宗大长老,权威堪比宗主。南段自小与慕溪是青梅竹马,而慕溪恰好十分依赖南段,视他为珍宝,南段倚仗慕溪的身份,并不惧怕言澄,处处与他作对。

十二岁那年,言澄得知,师父竟有一个和他一般大的女儿——苏浅。专修灵阵的她和言澄认识后玩得很好,还在言澄的影响下修炼了秘术,虽不如言澄,但也堪称天才。自小便少有同伴的言澄对苏浅很有好感。言澄曾问过师父为什么他的女儿会姓苏,一向疼爱他的师父第一次发那么大的火。从此,言澄再没有提过此事,与苏浅的关系却是越来越好,堪比亲兄妹。

生活一直没有多大的变化,十四岁生日那天,言跃沧出关了。言澄很开心,常年的修炼令他比一般同龄人成熟很多,可没有人知道,看似高处不胜寒的他,也会在深夜一边凝望满天繁星一边想父亲,对着天际划过的流星轻声询问自己为什么没有见过母亲。父亲送了他一把琴。很漂亮的琴,言澄习过弹琴,但这把琴,他弹不起来。那晚,父亲和言澄说了很多,关于这把琴。言澄将琴与自身灵力相通,小心地收好。

第二天,宗内很安静。言澄听父亲的话待在房中研究了一整天那把琴,父亲说,这是言天宗的命。那晚,言澄一辈子都忘不了。夜幕如谢幕的荧屏,漆黑至没有一丝光亮,唯有零星的星辰无力地闪烁。疲惫的言澄睡下,半夜却被外面的嘈杂惊醒。警惕使言澄立刻翻身下床,匆匆穿衣,外面已经火光冲天。打开房门冲出去,炎热的火的气息扑面而来,哭喊声、嘶吼声、打斗声充斥着整个大脑。

言澄身为言天宗少宗主,大大小小的仗也打过不少,但这番场面,却是第一次见到。漫天火光将漆黑的天地照得亮堂堂的,厮杀声连绵,不少内门弟子光着上身就冲出来,却一个不少,撞进一个无底的黑洞,化为乌有。无数道黑影从天而降,犹如黑火凝聚成一位黑色的魔王,恐怖的气氛笼罩天地。

言澄还未反应过来,一滴尚未冷却的血飞溅到他的脸上。他看着眼前鲜血四溅,整个言天宗转瞬间生灵涂炭,尸山血海一片。

言澄缓缓抬眼,视野内不见父亲和师父,他一把抽出随身佩带的银色长剑,这是母亲留给他唯一的物品。

咻!

硝烟弥漫的战场一角,一道银色光柱冲天而起,黑色的火焰竟有减少的趋势。言澄身形一动,直接是向着战场中央一道虚幻的残影掠去。浑厚的灵力呼啸而出,言澄一眼认准众多黑影的真身,拼尽全部灵力,狠狠一击,数道实体碎片自残影中飞出,言澄脚下一软,瘫倒下去之前,隐隐约约看见,黑影尽数消散,露出满地尸骨。

“啪哒-——轻微的响声从耳边掠过,一滴冰凉的液体掉在脸上,言澄回过神来,眼前只剩下凄凉笼罩的荒地。下雨了。那天之后,曾称霸大陆的言天宗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除了言澄,只剩下一片残垣断壁。消息以惊人的速度扩散开来,几天之后,人人皆知。

曾经是无数人眼中未来统领天下的君主,一夜之间,所拥有的一切化为乌有。他的实力会继续提升,他的面容会愈发英挺,但,他已成为大陆最低层的普通人。平日畏惧言天宗而不敢得罪言澄的人疯了一般涌来,想解心头之恨,却怎么也找不到他,而言澄也只能过着躲躲藏藏的日子。他不知道是谁将他送到安全的地方,不知道是谁毁了他的一切,他只知道,他什么都没有了。

天之骄子,离了言天宗,就什么都不是了。

那天苏浅恰好不在言天宗,言澄不知道她是否活着。他也不知道父亲和师父去了哪,那等强者就算是陨落,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可他始终没有看见他们。凉意从脚底升起,言澄抬起头,不知什么时候,夜幕已经退去,一抹红色从东方一点一点攀升,金色的晨曦氤氲出包裹空气的烟波,眼前的迷惘似乎在消散。

突然笑了一下,苦笑,冷笑,言澄扬起脸,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我不会哭的,我不会哭的……我还是那个言澄,身外之物都不重要,我的心还活着……

朝着地平线缓缓升起的一轮红日走去,杂草尖上挂着露水,言澄走过,露珠滑落,悄无声息。

像迷路的孩子,言澄在感受到阳光温暖时,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助。被灭宗后,他整日四处奔逃,现在,他成功摆脱了所有人的追杀,却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一个自己都不知道是哪儿的地方。

一直走一直走,一次次望着眼前幻象般的希望,一次次收获无尽的失落,跌倒在深渊里,感受着浩瀚如同宇宙的黑暗,言澄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个世界的名字叫绝望,言澄陷进去了,想不到自己还会出来。他靠修炼维持生命,保证自己不会饿死或冻死。尽管眼前的一切让他多少次想一了百了,可内心深处却有一小簇微弱的火光渴求希望。

“嘿!小子!有吃的没?“漫无目的地在一片新抵达的草地上冥思,一个带着粗犷的声音传来,在空旷的山谷中回荡。言澄愣了,他以为是自己幻听了,他已经记不得多久没有听到过说话声,多长时间没有见到人了。

“喂!耳朵聋了啊?叫你呢!“可声音再次传来,真真切切,言澄向四周看去,心中有种莫名的激动。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言澄站起,望向他满是胡渣的脸,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下闪耀光芒,却满脸憔悴,一副快要饿死了的样子。“哎呦,老天有眼啊!我在这儿呆了十几天了,还以为要死在这儿了呢!“

见言澄没反应,那人急忙走上前:“小兄弟,有吃的没?我快饿死了啊!对了,我叫邢穆。不能见死不救的啊!“言澄无奈,他自己都是靠灵力运转维持生命,哪有吃的给他啊!“邢穆大哥,不好意思啊……我也很久没吃饭了。不过这附近灵力充沛,也饿不死吧?“不知多久没有好好开口说话了,言澄竟有些不适应。“灵力?什么东西?能吃吗?我怎么没看见?“一连串的发问令言澄感觉脑细胞瞬间匮乏,他深吸一口气,看着邢穆:“没什么,你怎么到这儿来的?既然有人,那应该也有点能吃的东西。“

“我,我记不得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记不得,连名字,也是随便取的。“邢穆低着头,高壮的身形显得那么孤零,望见他棕色眼瞳中的茫然,言澄忽然感觉他很可怜。可转而又想到,自己又比他好多少?

就算是同病相怜吧。

“诶,小兄弟,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哪?““言澄。“打量着邢穆,言澄感觉不到他身上有灵气,他只能把他当普通人看,甚至不敢当着他的面用灵力,怕吓到他。

“哎?这是什么……唔!“为了保证这个多日来唯一不是来取他性命的活人不饿死在自己面前,言澄将一颗补充灵力用的丹药塞进邢穆嘴里,希望他的体质不要太差,能炼化掉丹药。

“哎,挺好吃的啊!还有吗?“一口吞掉丹药,言澄看着邢穆火速消化完毕,目瞪口呆,又取出几颗易炼化的普通丹药递给他。

言澄看了看邢穆,上天送来的伙伴么……我可没打算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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