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我急忙下跪，感情的随意流露会使上位者迷失方向，除非他已经把你当成了自己人，愿意把心事表露给你听，而这样的结局往往有两种，要么你甘心为他卖命，永不回头地充当他的左膀右臂，要么拒绝他的要求，同时他也会为了不让更多人知道他的心事而采取极端的措施，那就是杀人灭口。想到这里我不禁紧张起来，忙出言提醒失态的华圣大帝。
“唉！”华圣大帝微微一叹，“老了，连眼泪都老了，这么容易就流了出来。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一个人可以轻易扛起两大麻袋粮食。嘿嘿……”华圣大帝破涕为笑，爱惜地抚摸起织布机来。他喃喃自语道：“每次摸着它，就能真切地感觉到母亲就在身边。”说完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
我大气不敢喘地跪在地下，心里为华圣大帝对母亲的真挚情谊所感动，鼻子竟有些发酸。母亲，多么感人的一个名字，母亲站在溪边等待放学归来的孩子的情景又是什么样的呢？我没有过去的记忆，甚至记不清自己的母亲是谁，她是否也曾经在溪边等待过我呢？
我正沉浸在对母亲的幻想之中，华圣大帝此时却开口说道：“黑帝斯，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你找来吗？”显然他的神情已经恢复过来。
“啊。”我忙把胡飞乱舞的思绪归拢，道：“草民愚昧。”
“呵呵……”华圣大帝从怀里掏出一块粗布手绢，擦了擦眼泪，然后十分郑重又放了进去。
“你说呢？”他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威严，眼中闪现出智慧的光芒，盯着我问道。
“还请陛下明示。”我把头低得不能再低。
“抬起头来，黑帝斯。”华圣大帝缓缓地道。
“是，陛下。”我应道，将头抬起，却正撞上华圣大帝投过来的目光，我忙把头低下。
“听了我的故事，你有什么感想呢？”华圣大帝慢慢把身子转过去道。
“陛下对母亲感情至真至诚，草民万分感动。”
“是呀，如果不感动那还是人吗？”华圣大帝有些激动，遂说出偏激的话来。“谁都有母亲的。黑帝斯，你的母亲怎么样？”
“我？”我一愣，想不到华圣大帝竟会问起这个。想了想低声答道：“回陛下，草民不知道母亲是谁？”
“哦？”华圣大帝身子一动，“怎么讲？”
“草民失去过记忆，对以前的事情都忘记了。”我如实回答。
站在我身后的密探头子眉头皱了皱，怪不得动用整个大陆的秘军情报系统没能立时查明我的身世，原来如此。
“哦。”华圣大帝一点头，道：“也许你曾经有过和我一样的故事。”
“陛下……”
“黑帝斯，我问你，在这个世界上你还有别的亲人吗？”
“孤苦一人。”
“哦。”
“不过，我还有红月，她和我一样，也没有了亲人，我们相依为命。”
“相依为命？”华圣大帝自语道。
“是的，陛下。”
“好好对她。”华圣大帝轻声嘱咐道。
“是，陛下。”我低声道，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什么真正让我在乎的话，那就是红月了——和我一起吃过苦的可怜人儿。
“如果不嫌弃的话，你随时都可以带她来宫里玩。唉，都还是孩子。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要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如果觉得我这个老家伙还有用，不妨来找我。这里是你们另一个家。”
“谢陛下！”我感激地道，为华圣大帝能想到红月而真心感激她。
“黑帝斯。”华圣大帝缓缓转过身来道：“你还年轻，修为却远远超出了银华学院能够教授的范围，银华学院能教你的已经不多了，你将来有什么打算？是继续上学，还是想出去历练一番？”
“呃？”我没有想到华圣大帝会突然转移话题，但听他的语气，似乎我在银华学院不好再待下去了。的确，以我的武技，在银华学院已经鲜逢敌手，而魔法却因为自身原因无法学成，再待下去纯粹就是混了。可是一想到我报考银华学院的初衷是能够和红月在一起，我顿时又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于是便道：“愿听陛下安排。”这也正是华圣大帝找我来的本意。
“呵呵……”华圣大帝笑了，“你想让我为你安排什么呢？”
“请陛下做主。”虽然我已经猜到华圣大帝今天是要拉拢我，可我将来该何去何从，他一定心里比我更清楚。
“黑帝斯·冥！”华圣大帝突然一脸严肃起来。
“陛下！”答案就要揭晓，我朗声回答他。目前为华圣大帝效劳不失为一条良好的出路，最起码不用无所事事的打发日子，而且还可以不用远离红月。更重要的是，我心里隐隐约约觉得，将来的路会很崎岖，也很不平凡。
“你愿不愿意跟着我？”华圣大帝**裸地问，在一个对你很重要的人面前，任何拐弯抹角都是多余的，反而单刀直入更来得实际。同时他还让我跟朝中其他划清界限，只要我一答应，从此以后就永远是他的人。“我是说从今往后只跟着我。”
这是一个关键的时刻，朝中派系争斗激烈，稍一站错队就可能导致杀身之祸，必须再三权衡利弊。但是，早在来之前我就已经仔细想过了，今后，我一定让红月过上一种安稳的生活，雇佣兵们刀口上舔血的生活并不适合她，而且也太危险，而朝堂，虽然凶险胜过做雇佣兵，但是我相信，以我的实力一定可以应付过去的，况且，我的目标并不在朝堂。也许我会做下一个错误的决定，但一想到红月的将来以及她曾经在冬夜里冻得蜷缩在一起颤抖的身体，我不后悔。红月，就连我弄不明白她现在在我心中的地位，是亲人吗？不是？情人？似乎也不是。犹记得昨天站在巨手之上心中浮现的那个陌生身影，冥冥中又有一些熟悉的味道，但淡淡的，好像红月。
“黑帝斯·冥愿终生为陛下效命！”我抬起头看着华圣大帝的眼睛说道。不知为何这句话竟然触动了我的心，让我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久远的时代，心中莫名涌起一股沧桑与悲凉，似乎同样的话我还对另外一个人说过。
“恩，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华圣大帝点了点头道。“黑帝斯·冥听封！”
“黑帝斯·冥在！”
“朕即日任命你为影军统领，总管华圣帝国全部影军，总理侦缉事宜，同秘军一样行使生杀大权，无论平民百姓，王侯将相，可以先斩后奏！”
“陛下！”华圣大帝以为我听到任命后会感激得立刻谢恩，因为秘军是华圣帝国规格最高的军队，是精锐中的精锐，能和他们平起平坐，不光是莫大的光荣，体现了华圣大帝对我厚爱，而且也暗示了我可以掌握和秘军拥有同样实力的军队，甚至比秘军还要强大，如果实力不够，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强大的秘军平起平坐的。但是我的回答却出乎他的预料，甚至在某些人听来有些不争气。
“草民对侦缉不甚了解，愿从最低等的士兵做起。”
“你……”华圣大帝显然没有料到我会有如此想法。
“黑帝斯，不要错过机会。”密探头子站在后面提醒我。
“阴隼！”华圣大帝出言制止了他。
阴损？好奇怪的名字。
“为什么？”华圣大帝走近一步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怪胎道。
“黑帝斯愿用手中的剑为陛下征战沙场，开疆拓土！”好熟悉的一句话啊，我心道。
“征战沙场？开疆拓土？哈哈……”华圣大帝大笑起来。“好，好，有志气，有志气！征战沙场，开疆拓土！好！朕需要的正是你这样的人才！”华圣大帝大手一挥，高兴地道：“黑帝斯，你说吧，你想要怎么做？”
“入伍，从最基层做起？”
“你能忍受时间的考验吗？”华圣大帝反问道。
“珍珠终有发光的一天。”
“哈哈……回答得妙。黑帝斯·冥听封！”
“黑帝斯·冥在！”
“朕即日任命黑帝斯·冥为圣京左防兵马署第三营第五大队第七小队士兵，明日赴任。”
“谢陛下！”
古往今来皇帝亲自任命一个士兵，恐怕这还是第一次。
“毕天老了，我希望你能尽快接替他的位子。”华圣大帝拍了拍我的肩膀道，随即带着阴隼走了出去。
“希望有朝一**能成为名动大陆天下第一名将……”华圣大帝的声音远远传来。
“天下第一名将？”我心中一动，感觉心口又有些刺痛，我曾经跟亡灵法师提起过这个称号，可如今从别人嘴里听来，却又是另一番滋味，只觉心中苦苦的，而且越来越痛……
天下第一名将，我能带着我的士兵们从鲜血与烈火中杀出一条出路吗？也许能，也许就像那个梦一样，既输掉了战争，也输掉了希望，还输掉了她。
“你怎么看他？”远处华圣大帝问阴隼。
“有些傻。”阴隼只回答了三个字。
“有血性，很像年轻时的我。”华圣大帝看了他一眼道。两人慢慢走远。
“哦。”华圣大帝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道，“应该告诉他好好照顾紫铃，她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