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并没有见过我。”秘书一板一眼地回答。
“至于我对您的了解,完全出于云总对您的了解。”
顾兮容马上反驳:“怎么可能。”
面对秘书坚定平静的目光,她又深深怀疑,这是不是又一出居心叵测的剧。也许最近她神经太过敏感了。
“你是想要用这种方式,回报云逸把你从黑楼带出来?你也看到了,他和我之间只是协议的关系。就算我们小时候曾经见过,但是很多事情我已经忘了,那时候毕竟太小了。”
“如何看待过去,是您的自由。”秘书看向她身后,“还没写完的请帖这有这么些了,我待会儿过来拿。”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云逸过来了。
时隔多年,自从长大后,第一眼见到她直到现在,她好像都是这样,带着一点点倔强,总有自己的想法,喜欢出其不意,还有无法磨灭的好奇心。
“你想知道什么,问吧。”
顾兮容坐直了腰,睁大了眼睛。这副表情让她看上去可爱又迷茫,云逸避开她的目光,在她对面坐下来。
“你今天,怎么……”
云逸示意她说下去。
顾兮容想了想,问出一直以盘亘心头的问题。
“你为什么,要和我签协议?”
“命令。”
顾兮容用眼神询问他。
然而云逸很显然不打算回答更多,只是示意她接着问。
“为什么是我?”
云逸看了她一眼,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还是一样。但此刻,他改变了主意。
“没有为什么。”
“那你告诉我,小时候,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小时候?”
云逸危险地眯起眼。“你还没记起来?”
他忽然就想要站起来,却看到顾兮容看着他,无奈又无辜,像可怜兮兮的小猫。双腿不自觉地又贴回沙发上。
“我们是邻居。”
顾兮容老老实实等着后文,等了一会儿,只见云逸刀刻的俊逸脸庞上慢慢染上了一层红晕。
这可是万年难得一见的稀罕事!顾兮容几乎要开始露出兴味盎然的表情了,碍于云逸的脾气,只能拼命忍着。
云逸似乎也意识到这点,眼皮子一动,冷下脸。
“你会上树掏鸟窝。”
“什……什么!”顾兮容睁大眼,完全不能相信他的措辞。他一定是临时编造起来的吧。
“我上树?我小时候有爬过树吗?”
云逸对着她难以置信的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还掏鸟窝?”
云逸再次点了点头。
“你怎么知道的?”
“看到的。”
“看……你既然看到了,那你在干什么。”
在下面接着。云逸条件反射就想这么说,临到嘴边,及时刹住了。
看云逸摆明了不想说的样子,顾兮容也讪讪住了嘴。
“那,还有呢?”
云逸动了动嘴角。“后来,你搬走了。我也搬走了。”
“你搬走,是什么原因?”
云逸面无表情,微微垂下头。
那时候的夏天总是很炎热,蝉鸣好像永远不会停歇,凉爽的气味来自西瓜的香甜和汽水的冰凉,还有那个突如其来带着寒意的午后。
“小容,别爬树,小心又会掉下来的。”
“小容,我就在下面接着你。”
“小容,我带你去玩吧。”
“小容……”
记忆中,那个永远活泼开朗的姑娘,那个永远充满了阳光的姑娘,似乎一直都活在记忆深处,在他以为,这些早已随着沉重的黑暗陷入沉眠时,在永夜中又会隐隐透出光亮,提醒他内心深处,还有那么一丝久远的温暖。
“小容,你要走了吗?”
那是幸福戛然而止的时候。
小云逸站在顾家的门口,看着大人们忙忙碌碌,屋子里充斥着沉闷和紧张的意味。小小的兮容难得安静地坐在藤椅上,睁着一双小猫一样的眼睛,不安地注视着一切。
她似乎知道自己命运将要带她走向一个未知的旅途。那个旅途中,没有高大的足以支撑她小小身体的大树,没有每到季节都飞来的小鸟,也没有熟悉的小逸哥哥。
没过多久,在小云逸以为天空不再有阳光的时候,暴雨来临了。
真正的暴雨,下了整整三天。第三天的时候,来了一群人。
穿着西装,坐着蹭亮的车。
从上面下来的人,说是云家的人。
云逸一直以为,他和他的父母,是孤立无援的。
然而那群突然出现的所谓的亲戚,告诉他,他们是一个大家族,现在云家的爷爷需要他,他就要回去。
他从来没有见过他的父亲,只和母亲相依为命,如今他们连母亲都要从他身边夺走。
他想,也许那时他唯一一次哭得那么撕心裂肺。
后来,他再也没有哭过。
“云逸?云逸?”
云逸猛然回过神来。
“怎么?”
这个姑娘,依然善良地问他。“我不问了,你……没事吧?”
云逸愣了愣,摇头。“没事。”
他站起来。“今天就到这里吧。”
过了不久,秘书就走了进来。
“顾小姐,云总跟您说了什么?”
“基本上没有什么,怎么了?”
秘书整理了下表情。
“没什么,如果您写完了的话,这些请帖我就拿走了。”
她想她一定没有看错,她进书房的时候,清楚地看到云总的脸上有一道不易察觉的泪痕。
也许他们回忆起了童年,那是好事。秘书从来都觉得,云逸太孤独了,他的生命中,需要亮光。
他和其他从黑楼出来的人是不一样的。
如果还有谁能点亮那道光,只有童年时候,唯一留在他内心深处,那个挂着鼻涕,能上树能爬墙,还强壮的小姑娘。
“顾小姐,云总就拜托您了。”
秘书意味不明地说了这句话,朝顾兮容微微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她的意指,顾兮容多少也感觉出了什么。
她也冲着秘书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