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他忍着伤痛,一觉醒来,捡回了地上暗语书册,继续干那挑水烧火之事。
过了不久,弟子仆役们也纷至沓来,一看他仍在柴房,不禁奇怪,但都不敢问,只好都称呼他一声“小师叔”,恭恭敬敬,点头哈腰的到灶中取热水。屋中气氛一时十分诡异。
曹言坐在灶前添柴烧火,被烟熏的灰头土脸的,却听众人叫他师叔、师兄,真是很不习惯,感觉好像待错地方了一样。
但是老爷没作新的安排,他也不敢擅离职守,何况呆在这柴房多年,已离不开那一堆堆的松枝枯叶了。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又去膳房里取饼,陈厨子也对他客气起来,什么东西都随便他拿。他倒是吃习惯了,仍取了两张白面芝麻饼回来,坐在院子里慢慢的啃。
于是这一天里,他仍是老老实实的,顶着李家重要一代弟子的名头,挑水劈柴,烧火装炭,勤勤恳恳的干着杂役本行。
而在这天,因为是正月初一,李府之中众人也都没有出门。
李氏夫妇到了后院,与两位女儿共享天伦之乐。
李浩呆在自己住所,看看书信打打算盘,处理门中府中诸般江湖杂务。
赵承平、沈冰儿也呆在自己家里,没有再来。
只有胡乘风,本来就是孤儿,又是在李府之中长大的,不避世俗。出门搜罗了许多烟火爆竹,拿回来哄师父师娘和大小姐二小姐开心。
此后几天,风平浪静,李神通带着妻子女儿遍访至亲、叙说旧岁情谊。
初五日后,赵天时请来了赵氏族老为媒,执着雁礼,正式到李府登门求聘。
李神通降阶以迎,两下行过礼仪之后,李家赠送李若梅庚帖,送走宾者。
赵家拿到庚帖之后,将其置于自家灶王神像之下,以作占卜。
初六日,赵承平心里担忧,与沈冰儿、胡乘风再次来到李府,求见师娘。
李夫人知道他的心事,也都是江湖人家,不拘小节,就准许他去见女儿。
三个人到了后院,又和李若梅、林明玉比武斗剑,坐在亭中谈天说地,气氛融洽。
到了傍晚时分,他起身告辞,领着师弟、师姐出了后院,穿过厅堂,一同往李府大门走去。
三个人出了府门,却发现门外街对面墙角处,远远的站了一位中年道人,正持着木剑上下比划,向着李府偌大宅院挥来舞去,口中还念念有词。
“唵叭嘛咪呢吽,妈咪妈咪轰。。。”
胡乘风见状,不禁十分好奇,快步走到那道人跟前,开口问道:“道长,你可是手脚抽筋了,怎么扭来扭去的?还对着我们李家胡扯撒野。”
道人听他戏弄,一点不恼,收了木剑,倒持背后,躬身行礼道:“这位善信,贫道乃是龙虎山张天师座下弟子。云游经过,发现贵府邸之中藏有邪魅,隐隐一团黑色妖气浮现,疑是强横厉鬼作祟,故而在此作法观瞧。”
胡乘风听了,不由心中一动,回个礼,恭敬道:“不知道长如何称呼?”
道人答道:“贫道姓张,善信称一声张道士即可。”
胡乘风心念已动,立即道:“张道长,你说我们李府之中有黑色妖气。那不知你有无本领,将其找出驱除呢?”
张道人一脸自信答道:“哦,这个容易。贫道修得法术,既可知妖,便能除妖。”
胡乘风顿觉兴奋。
张道人捻捻短须,又道:“不过,此处离妖孽太为遥远,功力难及。若是能够进府,到了跟前,方可有仙法逐之。”
胡乘风不疑有他,忙拱手道:“好好好,那就请道长随我来吧,到府中瞧瞧。”
张道人点点头,笑道:“好,请善信先行。”
两人便一前一后,走回李府门前。
赵承平、沈冰儿看见师弟过去和那古怪道士说了半天,又将人领回,都觉奇怪。
二人一过来,赵承平疑惑道:“乘风,怎么回事?”
胡乘风没有回答,神秘一笑道:“呵呵,师兄,你先别问,随我再回府一趟便是。”
说着伸手一引,将张道人请进了李府。赵沈二人只好也跟了回去。
一进府中,走的不远,那道人便持着宝剑东刺西探,四处探头探脑的乱瞧,一副神神鬼鬼的模样。
赵承平,沈冰儿看的蹊跷。胡乘风则十分信任他,跟在他身后。
张道人折腾了不一会儿,很快就自己寻出道路,竟领先众人快步向李府深处行去。
三人见状,相视一眼,忙迈步跟上,不知他要搞什么名堂。
张道人一路疾行,很快就走到柴房小院门前,砰的一下,一脚踹开院门,冲了进去。
胡乘风跟在后面一看,心中暗叫一声,哈哈,真是太棒了!这老道士居然自己找到这儿来了。真乃天助我也。看来他确实有点道行,黑色妖气一定是指那个黑鬼。
赵承平看道人闯入柴房院落,满腹狐疑。
张道人进院之后,三个人也跟进院中。
这时候,曹言正坐在小凳上劈柴,转头忽然看见一个中年道士闯入,拿着把桃木宝剑把自己一指,口中念念有词,说什么妈咪妈咪,大胆妖孽,光天化日的怪话。
不禁吓了一跳,差点从矮凳上翻倒,斧子也脱了手,掉在地上。
待看见赵承平等人随后进来,他连忙起身行礼,一边问道:“赵师兄,沈师姐,胡师兄。这道士是什么人啊?哪儿来的?怎么一进来就对我装神弄鬼的,可吓死我了。”
沈冰儿莫名其妙,二来也不愿回答他。
赵承平礼貌性的向他拱手,回礼笑笑。
胡乘风当然也不会告知曹言真相,还盼着他这妖孽被收呢。
轻蔑的扫了他一眼,转头看向张道人。
果然,妖怪发问,张道士也不想解释。
他一声大喝道:“呔,大胆妖孽,光天化日之下,竟敢附在人身。还有没有王法,讲不讲道理了?”
一边说着一边把桃木宝剑一伸,在曹言胸口轻轻的刺了一剑。
曹言被他刺的胸口发痒,一头雾水,正待责问这无礼的不速之客,忽然看见道士左手轻轻一捏,并指做了个巧妙手势,好似片片莲花花瓣模样。
一看见这手语,他脑中电光一闪,顿时浮现出那本暗号书册来,其中一页上面清晰的记载着这图案,说明此人定是教中弟子无疑,不知何故寻来找自己接头。
于是他略一思索,开口问道:“道长,你这是何意?为何用剑指我?”
张道人装腔作势,举剑骂道:“呔、你这黑面老妖,见了本道爷还敢张狂。还不速速现出原形,听我吩咐。”说着挥起桃木宝剑,重重的在曹言头上敲了三下。
曹言被打的眼冒金星,头晕脑胀,心里一边暗骂,一边明白了,哦,这家伙怕是第三堂的弟子,有消息传递给我,让我听话配合,却不知为何下手这么重。还给我起了这么个难听外号?真是不像话。。。
张道人敲了他之后,又高声骂道:“呔,猖狂妖孽,朗朗乾坤,附身害命,待本真人将你收魂夺魄,斩灭元神。方证道法通明,不容邪物为祟。”
曹言心知要配合他演戏了,就势抱头蹲了下来,口中发出呜呜呜的怪叫。
赵承平三人见状,都是一惊。
胡乘风在心里欢叫道,哇,这黑鬼还真的是妖怪俯身啊,老道啊老道,这会你可真算是替我们李家和赵家都立下大功了,哈哈。
又看道人就要继续施法,迅速制服妖怪。他忙迈步过去一拦,伸手道:“慢着慢着,道长且慢,可否容小弟先去办件事情,稍后再行收妖?”
张道人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胡乘风见他允了,满心欢喜,飞快的跑出门去,一路奔向后院。
到了院中,看见李若梅、林明玉还坐在亭子里聊天,高声喊道:“大小姐,二小姐。快跟我来,快跟我来,有好戏看了。”
二女听他这话,都起身走来。
到了跟前,李若梅疑惑问道:“胡师兄,怎么回事?有什么好戏?你又拿爆竹来了?”
胡乘风一摆手,急切道:“不是、不是。”
“大小姐,有位道长来我们府里除妖,你快跟我去看看吧。可精彩了,比放鞭炮有趣多了。”
李若梅听了,好奇之心大盛,点头跟他出了后院。
林明玉、李月娘二女也随后跟上。
四人来到柴房,一进院子,赵承平、沈冰儿还直直的看着曹言疑惑不已。
曹言傻傻的抱头蹲在地上,李月娘见了,不由担心问道:“狗儿叔,你怎么了?”
林明玉也好奇的问:“对啊,曹大哥,你怎么抓着脑袋?是不是太久没沐浴,头发痒了?”
曹言没有回答。
李若梅看着曹言,有点不好意思,默不作声。
胡乘风挥挥手道:“喂,二小姐,月娘,你们先别说话。只管看道长如何施法就是。”
二女听了,只得缄口不言,静观其变。
张道人见观众已被带来,万事俱备,就把木剑一挥,又在曹言头上一点,口中喊道:“起。”
曹言身不由己,只好在众人目光中乖乖的站起身,表情呆滞,任凭发落。
几人见状,都好奇的望向他。
张道人把他叫起后,也不说话,转身进了柴房。不一会儿,走了出来。
曹言看他回到自己跟前时,两边腮帮子鼓鼓囊囊的,胡子上面还沾了两粒米饭,一抖一抖。顿时感觉不妙。
果然,不出所料,张道人重新在他面前站定后,突然噗的一声,猛张开嘴向前一喷,把含着的满大口水劈头盖脸砸到他脸上。把他从头发到前胸,全都弄的湿透,活像从水里钻出来的一般。
曹言眼前湿漉漉的一片模糊,感觉到一股股温水口水混合之物顺着面颊流下,还不能去抹。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还是恶心的不得了,恨的眼睛里冒出火来。
那股温水还给他脸上带来一阵阵暖意,仿佛冬日照耀,沁人心脾。。。
但为了伟大的造反事业,又完全不能反抗。。。
看道人还微微一笑,曹言气的心中暗叫,唉,苍天啊,老子这是作了什么孽,入的什么鬼教?怎么教中之人,个个都如此凶残。难道变态是我教传统?。。。
唉,师父苗条漂亮,被她暴打一顿也就罢了。
可******,今天这来的是个中年道士啊,也来折腾我。。。。
难道是欺负我刚刚入教,地位低下吗?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