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满十岁,是身份低微的侯府庶女。他,却已及冠,是高高在上的一国王爷。
本应平行的两个人被命运的捉弄交织在一起。
是巧合,还是刻意。
“小姐,听说陵王又要走了。”
“他走了,又与我有何事?”
“哎呀,小姐!你在这屋子里待着都快要发霉了,也不说出去走走。这陵王好不容易回朝一次,这就又快要走了。都说一见陵王误终身,怎么也得去瞧瞧!”
“一见陵王误终身?有点意思,走吧,这就去瞧瞧。”
熙熙攘攘的大街到处都堆满了人。
“小姐,你快看!陵王在那!”
晨曦转过头,便看到了走在人群中的他。心跳微微加快,四周渐渐失去了声音,好像剩下了他和她。
陵王向她的方向走来,走到他身前时,顿了顿,轻笑一声,“姑娘的眼神可够直白的。”
她微微愣了愣,转过身来,“这人可够怪的,月儿,咱们走!”
声音不大,却足以传入他耳中,他薄唇轻抿,“这也是个怪丫头!”说完,便踱步而去。
“小姐,吃饭了。小姐?!小姐?!”
月儿疑惑的向旁边看去。镜中,她家小姐,唇角微扬,手中的梳子有意无意的拨弄着秀发,一动不动的坐在那。
“小姐!”
“你这丫头,来也不说一声,吓我一跳!”
“谁说的,我可是叫你好几声呢,是你没有理我啦!小姐,你在想什么?连我来了都不知道。小姐莫不是一见陵王倾了心!”
“你这丫头,净会胡说!”
“我怎么胡说了?明眼人可都看的到呢!”
“月儿,一会给我准备一套夜行衣。”
“小姐,你还说没有呢!这不是就要去看陵王殿下了吗?”
“你这丫头!”
深夜,一道黑影从侯府中悄无声息的窜出,直奔陵王府。
“什么人!”
“糟糕!被发现了!果然陵王府不比侯府,我爬侯府墙多少次,就爬一回王府的墙就栽了!”
晨曦在府中,就差一步便到了陵王住的地方,现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陷入了两难的局面。
正在脑中想着应对的办法,脑后便传来一阵脚步声“你这丫头果然古怪!”
“你才怪呢”
“不准对王爷无理!”
“无妨,这是本王深夜‘邀请’的客人。姑娘,请!”
说着便真的比了比手势,侍卫们面面相觑,眉目传“情”。
三个月后,陵王与太子晋王争权失败。侯府受到牵连,往日的华丽不复存在,处处皆是萧条。
一个月后,侯府涉及陵王谋逆一案。流放的流放,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让,原本的萧条更加雪上加霜。晨曦亲眼见到往日里风流倜傥的堂兄死在他面前,还有在流放过程中两岁大的堂弟被病痛带走。
眼前的一幕幕像是梦噩一般缠绕在身上,摆脱不掉。连日的饥饿和疲倦,终于让她染上了疾病,病情快速蔓延。运送的官兵在途中将她弃在路边,觉得她并没有生存的可能,便也没有赶尽杀绝。
似乎老天也有些怜悯,天空下起了磅礴大雨,指甲大小的冰雹也随雨而至,虽然不致命,但却生疼,无疑让晨曦的身体雪上加霜。
晨曦浑浑噩噩的梦到了小时候,母亲在教她读诗,陪她看星宿,她好像还梦到母亲抱着她,母亲的温暖让她感到心安,多日的无助消失不见,让她留恋在母亲的温暖中……
当晨曦醒过来时,正是晚上,陌生的环境让她有些心慌。身上就像是散架的一般,酸痛不止。晨曦张了张嘴,嗓子干的连声音也发不出。
“小姐,你可算是醒了!这里是王府,不必害怕。诶呦,看我这多嘴的,想必姑娘是口渴了吧,我先去给姑娘倒杯水。”
清水入喉,可算是解放了嗓子。
“这……”
“姑娘请先等着,我先去禀报王爷。”
晨曦定了定思绪,不到一盏茶时间,便听见有人推门而入。
陵王微微弯了弯嘴角,“我们又见面了。”
“这……”
“姑娘不必担心,也算是与本王有缘,大可在此住下养病,侯府的事……是本王连累了你。”
晨曦想了想,王爷们争权夺利是历代皆有的事,不能全怪陵王,但自家上下残遭横祸,却也是因为他。张了张嘴,最终化为了叹息。
淡淡的时光从指尖划过,半个月便悄然流逝。晨曦变的沉默了许多,每天也只是坐在窗前呆呆的,一坐便是一天。
她微微倾了倾身,站了起来,向屋外走去。
晨曦沐浴在阳光的温暖下,多日不见阳光的脸显得有些苍白。
余光中闪过一个下人,鬼鬼祟祟,正朝着书房走去,晨曦跟了上去。
晨曦眼看他走进了书房,心生疑惑,刚到门口,就看到一道银光闪过,来不及发出声音,身体下意识的向匕首拦去。
白衣被鲜血染红,就好像一大朵梅花在胸前绽开。
晨曦仿佛听到了匕首入体,皮肉分裂的声音。
来不及感觉到疼,眼前便映出了陵王的脸,眉头深深皱着,眼底闪过一丝猝不及防。
鲜血好像断线的珍珠,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时间好像凝固了,破碎的画面坎坷的播放着。
“也许是要死了吧……这样就不会两难了……他的眉头为什么总是皱着……护了他一命……也许,这是最好的结局吧……”
晨曦的身体就像残叶一样落到地上,合上了眼。
四年后,太子晋王登上皇位,举国欢庆。
次日,因陵王当年意图谋反,证据确凿,将其发配边疆。
陵王府,某间阁楼,一个人悄无声息的走了……
三个月后,新皇立妃,因其艳丽如妖,固称妖妃。
新帝贪恋其美色,固有“君王至此不上朝”之名。
再四年,皇帝驾崩,妖后执政。
即诏书,当年陵王谋逆一案尚未定论,速速启程回朝。
因其路途遥远,临宫城不足百里已是一月有余。
皇宫,议事厅。
“妖后娘娘,不好了陵王携百万大军在皇都外十里处,准备攻城。”
“好了,我知道了,该怎么准备便怎么准备吧,在此期间,不准打扰我!”
“遵旨!”
“你终于回来了……”
剧烈的咳嗽声响彻整个大厅,咳嗽稍作停息,隐藏在衣袖中的手帕上透着点点血迹。
“也是该遭报应了。”她怕谋杀皇帝不成,便将自己也调成了毒。
“一见倾心,对他来说,就是个笑话吧。”
走出大厅,站在阁楼上,风卷起她的衣衫,嘴唇轻扬。
那年,她不留一点讯息,便来到了这皇城。一入宫门深似海,她步步为营,举步艰险,踏着多少人的身体,染了多少人的鲜血,才熬到了这个位置。
在王府的半年,是她今生最快乐的日子,她为他挡刀,他日日夜夜,衣不解带的照顾她。伤好后,她让他叫她用毒,因为,他说她不需要武器,她的身体便是她最好的武器。他晚上抚琴,她为他献舞……
他说她是她从此之后唯一的亲人,她便甘心当他的妹妹,将她心底萌动的种子深埋……
她最讨厌这皇宫中的尔虞我诈,但为了他深入宫门。每每当她坚持不住时,便想起了他……
陵王的兵马已攻到城下,她也在阁楼上,淡淡的看着这场屠杀。
血流成河,尸堆如山。
他站在她身后,她笑了,转过身来,淡淡的看着他。
“你当年是否背叛了我。”
她依旧笑靥如花,淡淡的看着他,许久,“是,当年,是我背叛了你。”
“你该死!”陵王上前一步。
“那如果我说没有背叛,你会怎么做?”
“我不信!”
“既然不信又何必问我!”
原来,薄唇的男人真的薄情。
他拔剑而出,准确的刺入她的右胸。这是她最大的密密,她却也为了他,救了他。
她嘴角流出了鲜血,却依旧笑着。
想对他说许多话,想多看看他的容颜,也想再多陪陪他。
可惜,我再也不能陪在你身边,为你抚平皱眉……我再也不能听你抚琴一曲……你也永远不会知道,我为你付出了多少……也对不起,是我骗了你。
现在,我已物归原主,希望你能珍惜我给你这最后的礼物。
这,是我为你夺取的江山。
数年后,年近迟暮的老人站在当初王府相遇的院子里走着。想起了当年那个活泼的丫头,嘴角不自觉的向上翘起。也许,她当年没有背叛他,她会和他在一起的吧。也因为当年懦弱的他,与她擦肩而过。
她何尝不是他的一颗棋子,却最终成了她的棋子。
如果没有那么多如果,那该有多好。
不经意间,撇到了当年她送他荷包的假山。他踱步过去,记忆飘到当年。
假山上隐晦的刻着几个字:下一世,我定陪君到地老天荒。
他呆了呆,低下头,看到假山下隐隐约约有一个小盒子。
他蹲下身,捧起盒子,看到里面有一封信,和他当年送她的一根钗子。
打开信,映入眼帘的是她娟秀遒劲的字体。
也许,这是她的一点念想,不想让他,忘了她。
信末,一滴水渍点在信上,晕开了笔墨。
“为什么为什么要匡我?!你已为我夺取这天下,为何还要离开我?”
远处,昏黄的夕阳,闪过一抹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