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尚书府的人走了后,太子和萧含芷却一点走的意思都没有。怎么说,我的庙小,容不下这两尊大佛。本想委婉的提醒他俩这时候应该各回各家,身为太子现在理应回去处理一些政务,你说陪我在这呆着什么劲。
哪知道却被太子一句体察民情轻飘飘的给挡了回来。
彼时两个人正兴致勃勃的蹲在药童旁看药童整理草药。那药童一直在后院整理,并不知道刚才外面发生何事,只道两个人是来看病的,便也不怕,拿了一株草药便给他俩解释一株,名称、药性、禁忌……两个人听得津津有味,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
二哥见我将两人晾在一边,眼中颇带一丝玩味道:“小妹,你就这样将当今太子和长公主晾在哪里不管不问?”
随手翻了下医书,转头看向两人正拿着一捧紫黑色的小浆果在看,一旁的药童仰着头怂恿道:“这叫龙葵,可好吃了,你们快尝尝。”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药童又道:“这个没毒,我和莺时经常采好多好多吃。”太子抿起唇,捻手捡起一粒放到嘴里细细品了半天,方道:“恩,很甜。”
我摇摇头,转过身子对二哥道:“他硬要体察民情,我有什么办法。难道还要拦住楚国未来君主逼他回宫不成?况且,”我轻声一笑,歪着头小声道:“这是我们在京都崛起的臂膀。”
沈家曾辉煌过,但也寂寥过。如今还未做好十全十的准备,便这样东山再起,若是没个有力的支持,恐怕也是昙花一现而已。太子此时虽不是楚国君主,但毕竟现在也算是半个君王。有他撑腰,沈家崛起的希望就愈大,对太子来说,这也是个很好的机遇,沈家人才众多,财产雄厚,顾家能支持萧纵的,沈家也能支持的起太子。
不管太子有意无意王位,最后成没成为君主,我都不会去考虑,我的目的只是让顾家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至于萧纵,他就算拥有一切,也比不得太子身上的一样东西,那就是楚皇的宠爱。这是萧纵怎么争怎么抢都夺不来的殊荣。
见二哥盯着我看许久,我白他一眼,将手中医书合上看向门外不理会他,轻声道:“七月怎么还不回来?”二哥撑着头,无聊在桌上画圈圈,见我发问,便问道:“她去哪儿了?”
“去寻大哥了。”我有些奇怪:“早起便没看见大哥,我和七月还以为他来了医堂,谁知他不在,七月便跑去城里寻他了。”
闻言,二哥秀气的眉毛忽而拧到一起,桃花眼眯起道:“大哥没告诉七月他走了?”
“走了?”我忙从旁起身,快步走到二哥身旁问道:“他何时走的?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二哥切了一声,懒洋洋的伸了伸腰:“昨夜你睡下后他便走了。说是要回谷里,但不忍让你亲眼看着他离开,怕你伤心。”说罢,二哥咧了下嘴角,有些嫌弃说道:“他什么时候这么矫情了。”
大哥竟然回万花谷了,我还以为他会留下来陪我呢。至于矫情,我看了一眼傻子二哥,大哥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人,我怎么可能因为离别伤心难过,他担心的只是七月那个小丫头而已。别看大哥平时冷冷冰冰的,其实骨子里热着呢。可惜他却是不懂女儿家的心思,这般便走了,不知道要让七月伤心多久呢。
未等我感慨完,一声娇柔的声音在门口淡淡响起:“沈大夫可在?”我回过身。
苏锦翎身着妃色长裙站在医堂门口看着我。我扫了她一眼,一头青丝已挽成妇人的模样,发髻顶端插着一根玉兰金簪,双目含情,丹唇如寇,依旧那一副柔柔弱弱、弱柳扶风的样子。
二哥在我身后探出头道:“你找哪个沈大夫?这里的大夫都姓沈。”
苏锦翎轻声一笑,看着二哥道:“沈二公子说笑,锦翎是女人,自然要找女医。”继而转过头望向我:“三小姐,别来无恙。”
我压下心里的恶心,轻轻扬起唇角道:“新夫人来找我,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适?”
苏锦翎笑着走进医堂内,彼时正赶上太子和萧含芷从后院回来,俩人吃龙葵吃的满嘴都是青色的龙葵籽,见苏锦翎在屋,萧含芷忙掏出丝绢替太子擦了擦嘴,然后自己擦擦,再风度翩翩的拉着太子坐在二哥旁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苏锦翎见状,含笑看了我一眼道:“三小姐的医堂贵客还真多。”
我只是轻笑,抬手示意苏锦翎坐在一旁道:“新夫人若是要看病就坐在这里,素衣且为您把脉,若是新夫人没病,那素衣只好要让新夫人回府。”
“你这是赶我走?”苏锦翎脸色一时堪堪、略有不快。
我轻笑:“怎么会?新夫人若是想和素衣说说家常,沈府时刻欢迎,只是这里是医堂,并不是赏花赏月之地。”
苏锦翎是苏家之女,礼仪教乐自不是不同一般人家女儿,起码这副心机,一般人就比不得。她不快只是一时,只见她听完我的话后盈盈一笑,款款坐到一边伸出藕白色的长臂。
她将衣衫拉的很高,整个小臂都搁置在诊台上道:“今日身子有些不舒服,还请三小姐看看。”她双眸无辜的看着我,我心里冷哼,不愿与她多说。快速扫了她雪白的小臂后我笑着将她衣袖落下,然后把脉道:“新夫人这是做什么,只是把脉而已。”
将整个小臂都透露出来,无非不就是想让我看她的守宫砂已经不见。
呵,她还是在意沈素衣这个人吗?如此草木皆兵,倒枉费了顾文轩对她一片痴情。只是,我抬眼看了一眼苏锦翎,她与顾文轩才大婚几日,两个人的婚事有蹊跷。
见我抬眼望她,她嘴角带着一丝细微的得意问道:“三小姐,请问我的身子如何?”
我收回手,含笑道:“夫人脉象往来流利、如盘走珠、应指圆滑,是喜脉。素衣再此恭喜新夫人,您已有了一个月的身孕。”苏锦翎拿眼瞧了我半晌,我知道她在打量我的反应,便轻笑任她打量。
良久,她才收回眼道了声谢。我懒得再说什么,便给她开了副安胎药,嘱咐她颇多禁忌后她方离开。见她身影离去,我低下头倚在了医堂门上。我敢肯定她早就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只是为了试探我才来这里。
恐怕在她心里,我一直是从前的那个沈素衣。
低头看着自己手心,几道微红的月牙指甲痕深深刻印在掌心。
我承认,我现在很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