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莽莽,直有十万之众,连绵起伏之中一座黑色的山峰突兀的耸入云端,仿佛要直通九天,那广阔的山体上千沟万壑,巨木成荫,鸟飞兽走,轻鸣低吼,阳光下一派祥和,只是这自然安逸的景象随着日落之后骤然变的阴冷可怖,山间莫名的黑色雾气涌现,竟然慢慢遮挡了山体,纵使月华朗朗山间也是一片死寂阴森,偶然一声兽吼,亦显得的低沉而压抑。而这座诡异的山峰,千百年来却是荒外的第一道教圣地,子午峰。
子午峰顶,天机岭,青门,曾经多少修道之人向往的圣地,如今颓然破败,到处残垣断壁、野草横生,但这原本静寂荒废的道观之前,夜色中却有一道流光破空而来,紫色的光芒迅捷之极,转眼之间落在坍塌一角的山门之外,那紫光却是一把仙剑发出,光芒之下,映照出一个长衫老道士的模样,来人气质卓然,在这黑暗的荒野之中仍显得仙风道骨,他御剑而来,显然修道有成之士。
紫色的仙剑慢慢隐去光华,他静静的矗立一刻,突然对着黑漆漆山门怒道:“三百年了,你邀我来只是要确定我还未死吗?”
原本幽暗的山门处突然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三百年了,师尊可还安好?”
老道冷笑一声,“拜你所赐,每逢初一十五总会有些小病小痛,但好在人老了,骨头反而越来越硬朗了,经得起折腾。”
黑影又是一声叹息,一步步走出阴影,渐渐的显出身形,却是个干瘦的青年,他身体微微佝偻,显得病恹恹的,手中一把长剑慢慢显出光华,初时白芒微弱,渐渐转为七彩,光芒大放,竟照的整个山门流彩四溢,只听他口中说道:“我请师尊来,只是想要这流慜剑重见天日。”
老道大笑一声,喝道:“好,想必是你已参透无字玉璧,有了胜过我的把握。”
青年摇头说道:“弟子并未参透玉璧。”
老道冷哼一声:“你即未参透玉璧,何来胜过我的信心?”
青年苦笑道:“弟子没有信心,也胜不过师尊。”
老道微怒道:“那么你邀我来,是要一心求死?哼,想死,没那么容易。”
青年依然苦笑道:“弟子贪恋尘世,还不想死。”
两个人突然都静下来,似乎各怀心事,良久,那青年从怀中取出一枚翠绿的玉符,那玉符似圆非圆,看似荧光柔弱,但在流慜剑盛光之下却依然显得盈盈自我,决然独立。那老道看到玉符,似乎心情激动,竟忍不住身子微微一动,似要跨出一步,但终于还是忍住,沉吟片刻才又问道:“老七,你可是想通了?”
青年点头说道:“是,其时非是弟子想通了,当年弟子所立誓言,只是保此玉璧三百年不失,如今三百年已过,弟子誓言已成,亦不愿在这子午峰孤老一生,便想请师尊网开一面。”
老道一笑道:“好,好,老七,当年七个弟子之中,你最聪慧,懂得取舍,为师果然没有看错,只要你交出玉璧,为师心愿达成,自然不会为难与你,更何况师父只剩你一个弟子了,这衣钵将来终究还是要传给你的。”说罢终究是内心激荡,忍不住往前跨出半步。
那青年突然跪倒叩首,正色道:“多谢师尊。”起身后,细细端详玉符,伸手轻轻擦拭,似有不舍,随后微微叹息一声,毅然将玉符抛向老道。
玉符在空中缓缓移动,飘到那老道身前,淡淡的光芒映出他脸上再也隐藏不住的喜色,但他大喜之下,仍然小心翼翼,左手袖袍一甩,却是隔着衣物,将玉符拖在掌心,只是那玉符上似有一道及其细小的灰影一闪而逝,他脸上喜色突然转为痛苦之色,嘴角不经意的抽搐一下,“你,你。”,但只说了两个字,口中嗬嗬,似已说不出话来,突然紫光一闪,他竟将自己一条手臂斩下,全然没有半分犹豫,不等玉符落下,他持剑的右手袖袍卷动,裹起玉符,转身便要御剑而去,而此刻那青年已然是满脸萧杀之气,哪里还有半分病恹恹的样子,七彩盛放的流慜剑又快又狠,一条直线直奔那老道背心飞去。
突然间紫光大盛,那老道反手划出一剑,剑气汇出一个太极,他身后的流觞剑竟已不能再进寸许,但他脸上痛苦之色更巨,显然不知何故,功力已然不及平时,流慜剑的剑气透过紫色的太极图案,在他背上刺出一股血箭,但他强忍痛楚,强提一口真气,竟还能激发潜力,又借着敌人剑气之力,瞬间逃向黑暗的夜空。
那青年暗叹可惜,不敢有半分停滞,架起仙剑,破空追寻下去,两道光影转眼间去的远了。子午峰顶又归于平静,那一条断臂静静的躺在地上,黑暗中突兀的响起一声轻轻的虫鸣,隐隐有振翅之声从断臂上响起,只是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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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午峰往南二百里便是清河镇,近几百年随着昔日的荒外第一大教青门的衰败消逝,往昔热闹非凡的街道上变得冷冷清清,偶尔出现几个不愿离乡背井依然固守家乡的村民,也显得神情低落,行色匆匆。街头巷尾,曾经魔道两教大战的痕迹四处可见,再加上屋宇常年无人居住,年久失修,更显得小镇荒凉。正所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那些高来高去修为有成法力高绝的修道者争名夺利,最后受苦最多受难最重的却是这些无辜的平民百姓,他们夺的是天下人的信仰,争的是百姓人的敬畏,但他们却根本不会去顾忌万千民众的生离死别,他们造就了人间的惨祸却又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看透因果的样子,跳出来指责百姓愚昧无知。
清河镇南十里,有一间庙宇,虽然破旧不堪,但每逢初一十五祭拜的日子,依然有三三两两的村民因为各种各样的磨难前来祈福求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