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七七做的第二次事情，就是找夏柠。夏柠刚从学校放学，走了没多久，七七抽根烟就上去了：“小妹妹，你过来，我跟你商量个事儿。”夏柠看的她流里流气的模样，不敢搭腔，站着没动。七七火了，大吼一声：“我在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夏柠看着她，浑身打摆子。
“好，你就这副德行，是吧。是这种苕样也行，站着别动听我说就行。今天找你，你是跟你说，你们班潘蕊过几天要被打了。”七七边腾云吐雾，边饶有兴趣的看着夏柠：“你呢，你倒时候承担下来，说是你干的，就行了。”“为…为什么。”夏柠发着抖。七七邪气一笑：“你别管那么多。你记住，你要是不这么干，我就找你打断你爸的腿，叫他别想开摩托车。”她叼着烟，一步步逼近夏柠：“我会找你轮了你，一个，两个，三个男人。都玩弄你的身体，我说到做到。”七七说的这里，眉飞色舞的捏起来夏柠的下巴。
夏柠吓得不行：“我求你，别这样。我和你无冤无仇……”“很多事情你不需要知道为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可我对你什么都知道。你叫夏柠，对吧？你们家住哪，我也知道。我说的，你必须做。”“我不！”夏柠带着哭腔跑开了。
七七果然说话算话，过了几天，夏爸爸的摩托车被人放火烧了。夏妈妈的小卖铺也被砸了。夏柠想找韩冰说说，却得知韩冰一家都回了河南老家过年，她现在和纪泽罡关系因为潘蕊那件事已经大不如从前亲密。再说纪泽罡谈朋友了，她也不好过多打扰。夏柠一时间没了主意，每天只是担惊受怕一个人默默流泪。
七七的手下一帮街妹儿刚做完一单，一群人满足的笑着嚼着口香糖长扬而去。临近三天就过年了，纪泽罡和潘蕊本来就是偷偷摸摸的处朋友，本来过年就事儿多，潘蕊要陪着家人置办年货，他们俩不在学校，也就不好天天碰面了。1998年除夕前夕，纪泽罡父亲在外地处理事情回不来，母亲被领导派去北京处理重要事务。纪泽罡一个人孤单的在武汉，可能只能去表哥“横的跳”家过年了。
而潘蕊一个人出门在路上就落了单。走在路上碰到一群女混混，问了一声：“你是潘蕊吗？”潘蕊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回答说：“我是。”………由于家里把她保护的太好，她根本不知道人性有时候可以到这种可怕的地步。少年期的那些孩子啊，处在孩子和成年人的过渡期，总是格外好斗，好似斗狠就是他们的最大快乐似的。斗狠能为他们证明自己的存在，也就是现在所说的“刷存在感”。原本毫无意义的事情，碰到青春期特点的骚动和迷茫，就能把一点点仇恨的火苗蔓延成一片火海。潘蕊话音刚落，就有人上去狠狠扇了她两巴掌，潘蕊当时就懵了，脑子里嗡嗡声一片。那些混混看着她大眼睛里慢慢涌出眼泪，不约而同开心的笑了，接着又拿烟头烫她的小腿。潘蕊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浑身颤抖。最后她们留下一句：“夏柠的男人，你少打主意”，就留下了一个人嘤嘤哭泣的无辜女孩。
很简单啊。
七七洞悉一切纪泽罡身边人的社会关系。她不想让纪泽罡知道是她出于嫉妒，而去找了潘蕊麻烦。她装作不经意间认识韩冰，因为她早就知道韩冰那时候郁闷是因为夏柠受了潘蕊的气啊。七七以一副“义薄云天”的样子出场，不经意扯到韩冰不开心的话题，再把这件事情接下来。
那么纪泽罡他们查起来，就算查到她，她七七也可以一脸无辜的说：“我是为了我姐儿们韩冰哦。”韩冰和潘蕊无冤无仇，怎么会打潘蕊？除非……她是为了夏柠啊。好姐妹，不是么。呵呵呵。
青春战争何其残忍。
而夏柠…那个时候什么都不知道的夏柠…就莫名其妙成了这场青春逃杀游戏里最无辜的受害者。
七七抽着烟，眯起了眼睛。一片烟雾里，她好似看到了过去两年里那个绝望的自己。纪泽罡，你可知道？两年里，没有一天我不是在仇恨里度过。我像只草履虫卑微的在地下仰视着你，窥探着你的一切。两年里，你身边每一条线索我都在事无巨细的打听，分析。
今天，我终于等到了我的报复。
报复到你查都查不出是我……
纪泽罡，我如此在意你，甚至到最后还是害怕你恨我。你冷冷的眼神就像是钝刀割肉一样，让我生不如死。
这就是青春期里辛辣的爱的残酷与卑微。
七七设计的就是这样：夏柠因为和纪泽罡兄妹相称，就喜欢纪泽罡。纪泽罡为了潘蕊冷落了她，还让她受气，她委屈的告诉了韩冰。韩冰就叫社会青年打潘蕊，为夏柠出气。一切，都于情于理，不是么。再加上之前潘蕊和夏柠闹过矛盾，她一定会毫不犹豫认为是夏柠真的喜欢纪泽罡，这就是夏柠找人干的。再加上夏柠真的有韩冰这个社会朋友，她怎么洗，也洗不清的。
因为……潘蕊啊，你不知道除了夏柠这个炮灰外，真正恨你的，是我吧……你是朵单纯如纸的莲花，而我所处的社会里，只有黑暗。
一望无际的黑暗。
……………………
你说过的吧，要对我一生一世好。
承诺如果都能算数，该多好。
———旁白
纪泽罡看到潘蕊的伤况时已经是两天后了。在江边，潘蕊把小腿上的裤子撩起来，面无表情的让他看自己被烟烫伤的疤痕。“你的好妹妹…”潘蕊笑的凄凉：“你的好妹妹夏柠……”听完全部事情的少年纪泽罡简直如同晴天霹雳，不可置信。他气喘如牛，眼睛血红的吓人：“你别说了！我不信！她不是那种人！”潘蕊也笑，眼泪却簌簌落下：“是啊，她什么都好，对么。”纪泽罡急的不知道怎么办，心里痛的难受。“蕊蕊，你听我说，夏柠真不是那种人。上次你说的那个水晶苹果，其实不是我买的啊。是夏柠，她为了我们和好，送给你的，她还说是我买的。这样的人，能是坏人吗？二十多块钱，对她来说，真的不容易……”
此言一出，潘蕊立刻站了起来，眼睛睁的大大的，她手指着纪泽罡，厉声地说：“不是你送的？我回去就砸了它！好个哥哥妹妹，一往情深啊。我就说你怎么那么护着她，帮她讲话；我是女生，我了解女生；如果一个女生不爱一个男生，是绝对不会做出这么委屈求全的事情的！她卖瓶子，原来都是为了你……以你的名义送给我礼物，她知道我会说给你，让你觉得她深明大义！然后，在你面前又能装好人。穷人家的丫头，就是这一肚子鬼心眼啊！在你心里她是好人了，可是在背后，她又找社会上的女流氓打我……要不说她们说漏了她的名字，我怎么死的恐怕还不知道！”潘蕊想到这里，不自觉的又回忆起来当时的可怕经历，她声嘶力竭的大叫，哭着捂着头，竭力逃避着逼着自己去不想那噩梦般的回忆。
“蕊蕊……蕊蕊……”纪泽罡不知道怎么办。他想起夏柠给他生日礼物，给他包扎，带他回家吃饭…他怎么也不能相信夏柠是这样的女孩子。潘蕊挣脱他的手跑开，留下他孤零零一个人伫立在原地。而那天是1998年1月27号，除夕夜。而明天，就是他16岁生日。家人都不能回来过年，表哥家他现在也没有心情去了……
这个特殊的日子，听到发生这样的事情，少年纪泽罡心如刀割。他冲动跑到小卖铺，不管不顾的买了半斤白酒，也不管自己是否从来没有喝过白酒，就坐在江边，一口一口慢慢的喝完了它。不多时，不胜酒力的少年已经晕晕乎乎了。“我要找夏柠问个清楚…”纪泽罡醉醺醺的说。他摇摇晃晃的走着，慢慢走到夏柠家附近，看到夏柠在门口帮她妈妈择菜。
那是晚上7，8点的光景吧。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爆竹声不绝于耳。夏爸爸夏妈妈在里屋忙活，没看到纪泽罡来了。只有夏柠在门口，看到纪泽罡这副样子，怯生生的问：“哥，你怎么了……”
“走！”少年纪泽罡一把拉过夏柠的手，就把她往外拽。夏柠隐隐约约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咬着唇一声不吭，任他拉扯，只闻见他一身酒气。他说：“我…我要过年，我要回家…”夏柠以为他是醉了，不知道家怎么走了，连忙把纪泽罡往出租车上送。夏柠费了好大功夫才在除夕夜拦到车，她不放心纪泽罡这样子，就准备送完纪泽罡回家，再回去择菜。
纪泽罡家住四楼。好不容易把摇摇晃晃的纪泽罡送回家，却发现他家冷冷清清，一个人都没有。“别看了，他们……都不要我了”纪泽罡醉醺醺的说。“于汉昌呢，他家住几楼？我去叫他来”，夏柠怕自己照顾不过来，准备去找个帮手，却被纪泽罡猛的一拉过来。“哥，哥，你干嘛啊……”夏柠慌的，等他反应过来，却发现纪泽罡已经把她压在了身下。
“你叫于汉昌干什么。你喜欢他？还真是谎话连篇啊你，你喜欢的，不是我吗？”纪泽罡醉了，戏谑的说。“你胡说什么呀！”夏柠又羞又气，拼命用力想把纪泽罡从她身上甩下去。“我没有胡说。你不喜欢我，你不嫉妒，你找人打潘蕊是什么意思？”纪泽罡看着身下的夏柠，咬牙切齿的说。“我没有……”夏柠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我也是没有办法…”纪泽罡一瞬间清醒了一些：“你什么意思。为什么没有办法，你，你真的知道这件事？”夏柠只是呜呜呜的哭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纪泽罡那一刻真是天昏地转。
对不起，蕊蕊。
我没有保护好你。
我真的不知道，会是这样…
你不会理我了吧…
是我不好，把你受委屈了…
你说她不好，我竟然还傻不拉几的帮这种女生说话，我才是头号大傻瓜……
纪泽罡想到这里，怒极反笑。他坐起来，看着夏柠：“我看错了你。”眼神是那样的凌厉又绝望。夏柠则哭的说不出话来：“哥…”纪泽罡狂怒的说：“你闭嘴！以后，你不许这样叫我！你毁了我，你毁了我…你毁了蕊蕊……”夏柠哭的抽搐：“对不起……”“从此以后，你也不再是我妹妹，我要你也尝尝我的痛苦，我要毁了你…”纪泽罡眼睛血红，抓着夏柠的领子就往房里推。夏柠眼睛哭成了桃子，她以为纪泽罡真的会打死她。没想到的事，还是发生了。
醉了，眼前一片迷离。纪泽罡不知道自己当时哪来那么大力气，他把女孩儿的衣服强行解开，一件，两件，三件…衣服跟雪花似的散了一地。
他自己也脱。初次接触半斤白酒的少年受不了后力，浑身发烫。他把夏柠雪白的小手强行拉着，让她摸着他的肌肤。少女一直求着，哭泣着：“哥…不要…”纪泽罡嫌烦，干脆堵住了夏柠的嘴。
是的…用他自己的嘴。
第一次女孩儿接吻，纪泽罡死也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第一次解开女孩儿的内衣。第一次摸到女孩儿美好的胸部。第一次……
夏柠哭的不行，一直想着推开他，可是身高180的青春期男孩儿，岂是她推的动的重量。少年纪泽罡捏着她的下巴，借着窗外朦胧的烟火之光，他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这张他并不是很喜欢的脸，他自暴自弃的笑：“你不是喜欢我么，那我就给你。”“我不喜欢你…”夏柠带着哭音说。
她从来没有那种“喜欢”过他。
她喜欢的男生，是温和儒雅，看爱书的那种类型。从来从来不是纪泽罡。
她感激纪泽罡对她的照顾，感动于纪泽罡的义气，可是，她从来没有喜欢过他。
她想，纪泽罡那么重义气的人，如果此时她说喜欢于汉昌的话，纪泽罡会不会放过她？
夏柠想到这里，忍住泪，看着少年纪泽罡似笑非笑的那张好看的脸，如今已是那么陌生。她鼓起勇气说：“我不喜欢你，我喜欢的是于汉昌。”纪泽罡看着她，看了又看：“不喜欢我么。不喜欢我，你为什么给我包扎腿，为什么为了我流泪，还是说，你能为人人都流泪？不喜欢我，你为什么我生日你给我送小熊猫……”夏柠说：“我给于汉昌也送了。”纪泽罡愣了片刻，心中立刻升起了更大一片的愤然怒火，火焰顷刻间吞噬了他整颗心脏。他甚至没等夏柠说完后半句：“我给每个人都送了”就大吼一声，狠狠的在少女胸口上咬了一口。
那一刻…时隔多年后，纪泽罡想起来，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为一个女孩嫉妒的发狂吧。妒火中烧的滋味，他终于体会。
整整一夜，夏柠的泪都要流干了。
那年的春晚，他们都没有看。
满床单的血迹，如同花辫般，一片片落下在床上。
16岁初长成的少年，选择了这样一种方法告别了自己的15岁。纪泽罡早上起来，那是1998年1月28号。他刚满16岁的生日。十五岁到十六岁男人的过渡，1998年的那个除夕夜晚。
一个他不那么喜欢的女孩。
昨晚，他只记得他自己糊里糊涂质问她，凶神恶煞的吼她，让她把事情说明白；却不想酒精的作用这样强大，让初触酒力的他做出了这样荒唐可笑的事情。
悔不当初。
喂，如果这一切能重来就好了。
你会不会认认真真看着那个人的眼睛，慢慢的听她说完所有？
你会不会多分点耐心给她，听听她的无依和恐惧……
伤害的刀痕慢慢总会结成伤疤，和我们的皮肤融成一片；只是疤痕上深深浅浅的颜色，在无声的说着过去少年岁月里的那些荒谬的曾经。
纪泽罡流下泪来，为自己。
“我毁了我自己。”他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