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的火光,将三人身影印于四周,不住的抖动拉伸,风寒夜冷,星月无光,只守着这唯一的光源,唯一的热源,一切都显得悲凉,残忍,异常的诡谲。
女子眼中倒映着火光,显得暗暗发红,神光逼射,掩饰不住的颤声道:“前辈是否尝试,打破义庄之前的木牌呢,或破坏其他标志性的东西。——”女子语气一转道:“比如——义庄之上的灯笼。”
老人摇了摇头,叹口气道:“我从小于附近村落长大,传闻自小便形影不离的跟随,耳濡目染,如何敢造次。传闻此处乃是圣地,镇压鬼怪妖魔之用,若破坏风水,妖魔必然于地下出现,它们青面獠牙,绿毛遍体,茹毛饮血,吃人食肉,我如何敢放他们出来。”
夏长云疑问道:“我们于林中迷路,误入此处,便是被那义庄之上的红灯笼所引来,那也是前辈所点吗?”
老人点头道:“不错,这是以前守护这里的那位老人,所每夜必做之事。灯具蜡烛,火折子之类用具,都是林外村民所供应,于食水一起,定期放于木牌之旁。据说每晚点着红烛红灯,可引诱林外孤魂野鬼进入,而不论野鬼或生人,进入此地就别想出去了。”
夏长云若有所悟,道:“说这里是圣地,其实是极阴之地,镇鬼锁魂之地,群魔相聚之地,也是这些可怜之人安息之地。”
女子接道:“这可能便是在此处修建义庄的真正目的,只是传闻一代代的传下去,多有分支,延伸。已分不清它原来的面目了。”
女子见夏长云与老人同时点头,便接着道:“只是这传闻一代代传下来,守护者一代代住下来,尸体应是数不胜数,为何只有屋内这十余具,不觉的太少吗?”夏长云也觉有理,便一起看向老人。
老人不急不慢道:“无亲安葬者,或无钱财下葬者,基本都不备棺木,以草席卷上便放于木牌之旁,我都埋于义庄后面了,谁叫我继承了这守护的身份呢。偶尔备有棺木者,便安放于此处,或后面的那个屋子里。这也是先前的那位老人所教,说这里阴气极重,尸体常年不腐,以盼有一日,他们能出得林去,能够回葬家乡。”
老人叹息一声:“只怕这一日是再难盼到了,就算盼到,亲人已经不在,还有谁会记得他们是谁,家乡在哪,将其葬去呢?”
夏长云也色神悲凉,低头沉思,哀恸不已。
女子却道:“这后面还有间屋子?是什么样的?”
老人却惊道:“姑娘不可于夜晚在此处转悠,夜间本就为妖魔兴奋之时,若闻到生人之气,必然苏醒,届时再悔恨,已来不及了。”
女子盯着火上铁锅,已被烟火熏染的漆黑一片,原本似有花纹或字迹,现在已经难以分辨,而锅中之汤,也早已沸腾。
女子怔怔的看着,如未听闻般,一踢夏长云道:“我们去后面看看。”
夏长云闻言即起,不顾老人惊讶的目光,与女子绕过复杂的棺木,来到屋内墙壁之边,却未见门窗。
夏长云便沉思,于口中轻声道:“方才来时也望向屋内,并未发现门窗之类的出路,如今到跟前,也还是没有。这可如何过去呢。莫非要从外面绕过。”
女子回头看了眼老人,只见他正低头喝汤,棺木挡住视野,不能发现他是用何器具,如何喝的。便回头再看墙壁,观看移时,盯着墙边屋角的一具棺木,一瞬不瞬。夏长云看她盯着那处,便察异常,只见那棺木竖立于墙,棺盖朝外,底部朝内。
夏长云跑过去,微一用力,夜风便如那河水,绵绵淌了进来。女子也过来,两人用力移开棺木,但见底部有刻痕,定睛一看,是一个大大的‘杜’字。
夏长云小声道:“你看,是个杜字。莫非此具棺木的主人,姓杜?”女子也不答话,于半人之宽的缝隙中,侧身穿过,夏长云紧跟而出。
屋后竟又是一片院落,比之屋前院落,有过之而不及。只是显得更加阴森,更加诡异,前方至少还有两盏红灯笼,目见有光,胆气自增。而此处无光无月,只有冷雨寒风,身后的棺木,漆黑一片,茫茫难视。
身后屋内的火光,似与这里隔绝了一般,又似是两个世界的东西,根本不能穿透过来,完全陷入黑暗。
他们小心前行,似乎于院中角落,隐隐约约立着不少棺木,两人见此情景,全都毛骨悚然。因为诡异氛围不断笼罩,以常理而言,木棺都因平放于地,而此处木棺竟都竖立而起,而且是于恍惚中不能看清,当真是看的人心惊肉跳。
院落不过三十余步,两人却似没有尽头般,甚至感觉走了一个时辰。其实只一会,两人便来到院落深处的小屋之前,黑灯瞎火,寒风呜呜。
两人相视一眼,夏长云挺身而入。门一推,吱呀之声连绵不绝,回荡满屋,夏长云一摸火折子,光芒渐起。
但见屋内数十具棺木,全都竖立于地,灰尘飘舞,蛛网浮动,满眼都是。
夏长云小心避让竖着的棺木,于屋内辗转查看,女子却不敢入内,惊恐失声道:“你怎么进去啦,快回来。”
夏长云入了棺木林立的深处,火光早已被挡在里面,只能看见昏红一片,眼中渐暗。
女子焦急万分,始终不敢入内,却又不敢大呼,怕惊醒了某些沉睡的东西,跺脚失声道:“快出来呀!”
只听夏长云之声,远远传来:“你快进来,这里有字。”
女子听闻,依然踟蹰不前,只是伸头观望,夏长云声音又传了出来,这一次洪亮无比,道:“你快来看,这字很奇怪。”
女子被他声音一惊,如此夜晚,如此地方,高声一语,便犹如雷霆万钧般,震响天下。女子怕他再高声叫喊,硬着头皮,转身进入。
只见棺木规则竖立,一动不动,间隔也如测量过一般,大小整齐,只有半人之宽,要贴着棺木前行,女子左转右转,只见红光于屋,却始终不见夏长云,拖着哭腔道:“你在哪呀。”
刚说完,左转过一具棺木,便见着了夏长云。夏长云正举着火光,瞪眼于一具棺盖,而此处也于屋内墙壁,空间稍有宽裕,不必贴棺而立。夏长云一转头,见女子眼中似乎有泪,红晕如花,若胭脂般鲜艳,一副娇弱怜人般,顿时心中激荡,柔声问:“你,你怎么了。”
女子轻轻的摇摇头,嫣然道:“你喊什么呀,这里可不能大喊。”
夏长云一愣,道:“对,对不起。——不过你看,这里也有字,只有这一具棺木有字,而且姓氏很奇怪,几乎闻所未闻。”
女子心中一奇,问道:“什么字。”便伸头来看,竟刻着一个大大的‘惊’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