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一亮,烛安就醒来了。
外面的天色并不明亮,灰蒙蒙的一片,道路上还朦胧着一点浅浅的雾气,烛安从被子里爬出来,看了一眼床头的时钟,凌晨五点。
偌大的房子里空荡荡的一片,除了一张床一个床头柜一张沙发和一个浴室以外别无他物。这片空间死寂的让人恐惧。
“刷啦刷啦——”浴室里响起了水声,朦朦的水汽笼罩住少女发育的身姿。烛安闭着眼睛任凭水流冲刷着身躯,不大的水珠砸落在地面,浴室里一片沐浴露清香的味道。
不够……还不够……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浓郁的血腥味道,她恍惚又回到了那个战场,在无数的枪支弹药里疯狂的屠杀。
不够……还不够……杀……还要更多……更多的鲜血……
皮肤下的血液兴奋的流动着,刺激着大脑,传达着妄想。
……
“烛安,你对鲜血的渴望已经癫狂了,你自己难道感觉不出来吗?”
……
“你有没有感觉到你现在兽化的状态越来越不受自己的控制了?”
……
“你知道火焰之兽吗?就是那个魔鬼!太可怕了!你能想象的到吗?仅仅只有她一个人!居然毁灭掉了三座大城市!”
……
“哦,你说火焰之兽啊!我看她简直是一个人人形兵器!杀人不眨眼!哪里像个人了?我看就是畜牲都没她残忍!”
……
“别过来……!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妈妈……妈妈……你在哪里……我好害……”
“啪嗒——”烛安伸出手按掉了水流,眼前再度浮现一个画面,画面中是一个女孩,女孩穿着一身漂亮的洋服,紧紧抱着一只玩偶,那张漂亮的脸蛋上淌满了泪水,她哭着哀求她,求她放过她。
可她控制不住自己。
她杀了那个女孩。
一手穿心的。
杀了那个女孩。
那漂亮的洋服上晕开了血腥,那样清澈漂亮的瞳孔里还残留着恐惧,女孩手中的娃娃滚落到尘灰里。她一转身就能看见跟着她的战士眼里的不忍和恐惧。
好脏……好脏……好脏啊……
空气里又在流动着那种恶心的血腥味道了。
烛安再次打开了水流,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冲刷走那股挥散不去的血腥味道。
接到君慈的电话是七点了,窗外的天色已经明亮起来,驱走了雾气。
烛安站在窗前,身上披着一件雪白的浴袍,浴袍下被冲刷的发红的皮肤在空气里渐渐冷却苍白。
“阿慈。”她看着窗户上倒映出自己的影子,那张素来冷漠的面容上也会出现茫然:“你说我是不是病了。”
“……”电话那端传来一阵沉默,而烛安并不在意这种沉默,或许说现在她需要的就是这种沉默。
“阿慈,我好害怕。”窗前的人一点一点的滑倒在地面,雪白的浴袍遮住了她的眼睛。
阿慈,我好害怕。那种日日夜夜梦见死在自己手下的人那种怨恨表情;梦见自己再度失控毁掉了一座又一座城市又从身边的人眼里看见恐惧;阿慈,会不会有一天我再也无法控制住身体里的血液,我会不会又一次失控杀掉一个无辜的人,会不会在下一次失控时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穿过心脏,而被刺破的那颗心脏是你?
“我会在你身边的,别怕。”电话那端传来少年清晰的话语,又是那一种熟悉的带着哽咽的声音,就像五年前离开烛家时少年抱住自己用那种哽咽的声音安慰自己那样。
“好。”身体里又一次传来熟悉的痛感,那种痛感在五年里一遍又一遍在身体里翻滚折磨,浴袍下的身躯血管暴起,青色的狰狞血管蔓延了整个身躯,烛安死死咬住嘴唇,按掉了电话。
体内的血液在快速的流动带来一阵烧灼的痛苦,这片死寂的空间里又一次响起那悲鸣般野兽呜咽的声音。
“烛安!”森华一打开门就看见了在地板上蜷缩成一团的少女,雪白的浴袍下不再蔓延青色的血管,取代的是一点一点漫出的猩红,那头乌黑的长发被血液染红,那种灼眼的鲜红搭在雪白的浴袍上呈现出一种极致美丽的罪孽。
森华不再犹豫,从口袋里拿出针管,死死按住少女不断抽搐的手臂找到血管,扎了下去。
透明的药水随着推动一点一点消失,空气中那股浓烈的血腥味道随着药水的消失而消散。
“森华,杀了我吧。”瘫软在地面被折磨得没有一丝力气的烛安这样说道。那双紧闭的眼不断渗出眼泪,一滴一滴,清脆的砸落在地面。
“我会找到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别放弃,烛安,你不能放弃……”握住少女冰凉的手,森华承诺般的说着,但那双狭长的狐狸眼里到底还是露出了彷徨。
“真的还有办法吗……”偌大的房子里少女的声音无法传递的很远,只是一出口就消散在空气中,那双灰蒙蒙的眼里,最后留下的只是日复一日增添的死寂。
“你休息一下吧,下午我会送你到学院的,别在想战场了,在想下去,你会毁了自己的,烛安。”将少女送到床上拉上被子,看着烛安闭上眼后森华才离开。
办法……还能有什么办法?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抑制住这种灾难?
关上房门后森华站在门外失力的靠住房门。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已经没有办法了,该尝试的办法都已经尝试过了。已经延迟不了A-370带去的后遗症了。再接下去,除了死亡,没有什么办法能阻止这种痛苦了。
可怕的死寂充斥着这片空间,所有的一切好像将要走到尽头,而命运背后的那双手还在不断的,不断的拉扯。齿轮再次转动了,这一次,一切将被推向一个未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