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咚……”
“咕咚咕咚……”
耳边,眼前都是气泡翻滚升腾、破裂的声音。
她是谁?又为什么在这里?
啊……对了……
那巨大的玻璃管里女孩的长发在水中摇曳生花,那过于苍白以致几乎透明的面容上一双灰蒙蒙的眼睛突然睁开了。
她想起来了,那个午后。
在她打了那个电话以后,很快的,见到了那个人。
她的祖父——烛海,在听见森华的来意之后,毫不犹豫的伸出手,签署了那份文件,那种机制的毫无情感的目光在她的面容上似乎要刮下一层皮来,他视若无睹她额角的伤口,冷然的开口:“你想什么时候带她走?就现在吧,我会让人收拾好行李的。”
烛葵则在一旁劝阻着,她紧紧抓住了烛海的手,第一次这样违背他的意愿:“爷爷!姐姐不能去那个地方!你怎么能让她去那个地方!她是烛家的孩子啊!!她会死的!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而这句话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刺激到了烛海,瞬间打开了名曰为‘暴怒’的导索,他生平罕见的对着烛葵冷下了脸色,面容是扭曲的,那种蓬勃而出的无法阻挡的怒意凶狠的发泄着:“烛家的孩子?!!哈!烛葵!你给我看清楚了!你仔细看清楚了!你跟站在那边的那个野种有哪里是相似的!恩?没有!你看清楚了!你们没有一处是相似的!她不是我烛家的孩子!不是你需要尊重的姐姐!她只是一个不明身份的野种!!”
那样陌生,从所未见的烛海明显让烛葵愣住了。她似乎受到了一点惊吓,后退了一步,那样漂亮的面容雪白成一片,烛安看着她,静静的看着她,然后突然笑了起来,像是得了某种不知名的疾病,不受控制的笑了起来。
那是种无声的,狰狞的,可怕的笑容。
然后发生什么了呢?
哦,她被那个少年抱住了。
他捂着她的耳朵,面容苍白,似乎被责骂的人是他自己一般,他轻轻的,轻轻的抱住她,就像抱着一块易碎的玻璃,她能感觉到他的身子都在颤抖,那一瞬间,整个世界似乎都安静下来了,耳边只剩下了君慈笨拙而稚嫩的安慰。
“安……没事的…你不要在意,我知道你不是…不要难过……不要难过好不好,如果你不开心我可以杀了他的,别哭……别哭……”那样混乱没有条理的安慰,少年无措的看着她,那双妖异的猫瞳里满满都是惊慌,他自己看上去都快要哭出来了,以至于在最后话调的末尾都带上了一点哭腔。
烛安额头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出血液了,那染满了药水的手帕带着浓浓的血液掉落在地面上。她有些无措的被少年抱着,在那一瞬间,有一种莫大的难堪与委屈突然就猝不及防的冲破了理智,却又被硬生生的压在了心底,她微微红着眼眶,看着这个看起来要哭出来的少年,突然就笑了出来。
“笨蛋阿慈,你哭什么啊?”
“我……我也不知道……”而响应她的,是少年茫然的回答,他在她面前,一个劲的掉着眼泪,那双妖异的猫瞳此刻清澈的不得了,眼前的君慈就像是一只懵懂而幼小的幼猫。
花园里的空气在这一刻是凝固的。
只剩下君慈手足无措的安慰轻轻的消散在空中,却在一瞬间平息了烛海体内所有的愤怒。
他转过身子来,看着被那个奇异的少年拥抱住的瘦小女孩,张了张嘴。却在听见少年说杀了自己的瞬间卡住了言语。他该说些什么?表达歉意吗?不,怎么可能!他为什么要表达歉意!他是正确的。
“既然烛老先生都这么说了,那就现在吧,接下来麻烦烛老先生了。”至始至终站在一旁的森华打断了这段古怪的沉默,那双漂亮的狐狸眼依旧保持着那种弧度,他就好像是什么也没有听见一眼,如此坦然的接上了之前的话语。
“森华上尉,客气了。”最后烛海还是转过了身子,那张年迈的被岁月腐蚀的面容上,最后只残留下了一道一道深刻的折皱,这个老人,再也经不起任何的风霜了。他除了紧紧握住他唯一剩下的固执和偏见以外,他再也无法抓住些什么了。
“咕咚……”
“咕咚……”
气泡的声音在耳边近了,她似乎要从永不见底的黑暗里醒来了。
“啊……!成功了!博士!成功了!”一声低低的惊呼从远处传来,带着明显的喜悦。
“太棒了!我要把这个消息汇报给上层!”这次的声音沙哑了许多。
“付博士……可是这个女孩她……”突然间又插进了一道陌生的声音。
女孩?他们在讨论什么?关于自己吗?
“她?一个微不足道的实验品而已!快,你去把A-370拿来,我要把它保存下来!”沙哑的声音冷讽。
“可是博士!这次我们偷偷使用实验品这件事上层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听说这个女孩有些来头是……”是刚才那道陌生的声音。
“哎呀科宇你太紧张了!一个实验品怎么比得过A-370研制成功的重要性?快去……”这是刚开始的那道声音。
“就是,能被送到这个地方来的能是什么尊贵的角色?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有点档次的二手货或者废品罢了!你……”
二手货?废品?
他们在说些什么啊……
意识在度开始陷入深不见底的黑暗,在快要苏醒的那一刻,恍惚间,她似乎看见了一抹耀眼到至极的,仿佛在燃烧一样的红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