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二夫人之所以这般低声下气地,恐怕真真地是叫方老太君给逼得没有办法了。——一个孝字,大如天。
正如方二夫人所产的,李云鹤再如何生气,也得看在朱玉的面子上给他们夫妻几分薄面的。再者,依着今天方二老爷和施二老爷的表现来看,怕是想用李云飞的一个好前程来做酬谢。
若是问李云鹤,这一生中最在意的是什么,答案肯定是:莫过于将医道坚持到底和云飞能够仕途平顺,光复父亲的光辉了。
是以,发过一通脾气后,李云鹤也只能无可奈何地被方二夫人拉着去了方府。——竟然是连一刻也都等不得了!刚才那一场席宴时间好长,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捱得过来的。
李云鹤被方二夫人一路拉着来到了方府,方老太君没有露面,可能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倒是方太太太来了,却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听着方大太太可劲儿地挤对兑自己,一副急迫地想要将自己挤兑气走的模样,李云鹤严重地怀疑,方大太太其实是很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方延宇当即嗝屁,这是嫌李云鹤坏了她的好事呢!
不过,别看方二夫人平时和蔼可亲,又随和的模样,论起语言上的段数却是比方大太太高明多了。三言两语,方大太太就被方二夫人给挤兑走了。
打发走方大太太,方二夫人这才能够顺利地带着李云鹤去给方延宇看诊。
方延宇还是住在方老太君的“松鹤斋”后院,因着天气很好,今天他又是睡在东暧阁外屋的火炕上。火炕紧挨着窗户,那窗户纸虽然厚实,但透光却是非常地好。不过,可能是因为透过性太好,太阳光透过窗纸照在方延宇的脸上显得方延宇的脸色白得跟纸一样,眼下有一抹大拇指宽的青黑,嘴唇上的乌紫也显得特别地明显。
“这可不是仅仅是原来体弱病虚的模样了。”李云鹤不由得朝左右看了看,在炕前服侍的人中看到了两个挽了发髻,抿了额发的年轻妇人。如果李云鹤没有记错的话,上两次她来时,这两人还是少女的打扮。
唉!也不知道这方家到底有多信任那姓周的太医?俗话说得好,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一个病了二十几年的人,怎么可能在吃了几副药后就痊愈了嘛!这下子可好了,仅剩的那点儿精气神,也给折腾光了。
虚成了这个样子,这下子就是不补也得补了。李云鹤不由得叹气摇头,上次还笑那孙太医开的补方低劣呢,现在她也得开补方了,这算不算是自打嘴巴啊?
方老太君一直都在暗处看着的,她哪里知道李云鹤叹气摇头是为哪般啊,只见得李云鹤叹气摇头,只道宝贝孙子是没得救了,顿时就感觉到脑子里轰地一声,眼前便是一黑。
在方老太君身边侍候的人,听得方老太君啊地大叫了一声,就猛地向后倒去,顿时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去扶方老太君,却看到方老太君双眼紧闭,嘴歪眼斜,四脚僵硬。几个人顿时知道不好,立即呼天抢地喊起来。
不过就隔了一道屏风,里头闹得鸡飞狗跳,哭爹喊娘的,外面的人哪里还不晓得?
方二夫人连忙就奔了过去,李云鹤也连忙跟上,却是在奔出了两步后停了下来。
“云鹤,快来救人命啊!”方二夫人进去就大声地喊道。
李云鹤这才三步并两步地奔进屏风后面,只见方老太君的模样当即便判断出这是中风了。中风,可不能大意。李云鹤一步抢上前去,一边让扶住方老太君的人把她保持原样,一边挥开帮不上忙的人,手中净方老太君的人中掐住,又捋了两把耳垂。
“针!针!”青沐也抱着药箱奔了过来,拿出了针包打开,递了过来。
接过了青沐递过来的针,李云鹤连着就在方老太君的内关、水沟、极泉、尺泽等穴连扎数针,又将方老太君十根手指尖扎破放了恶血,再脱其鞋袜扎将十趾尖也刺破放了恶血。等得李云鹤做完这些,青沐那边也从医箱里拿出了一个瓷瓶,从里面倒出一颗乌黑的药丸出来递了过来。那药丸刺鼻冲脑,熏得扶着方老太君的方二夫人直淌眼泪。就见得李云鹤使劲扳开方老太君的嘴,将这冲鼻的药丸放进了她的口中,当即就看见方老太君脸抽抽了两下,随后阿嚏一声,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一个喷嚏打出,方老太君呻吟着睁开了眼,倒还好眼睛并没有斜。
“云鹤啊!”方老太君微微一愣,随即便哭喊了出来:“你救我这个老太婆做什么嘛?你要救就救我孙儿啊!”
真个是难为方老太君对孙子的一片慈爱了!
“老太君你这是故意挤兑我呢?”李云鹤失笑,一边拔针一边与方老太君说:“你这样子倒过去,嘴歪眼斜,人事不知的,我站在一边看热闹,传出去别人会说我什么?是说我冷血无情呢?还是说我医术不精,救不得你?”
顿时,方老太君叫李云鹤给堵得哑口无言,也是给气得不行。
方二夫人生怕方老太君急出个好歹来,连忙安抚道:“娘,云鹤跟你开玩笑的呢!”一边还给李云鹤使眼色。
可是李云鹤偏不知趣,当即就拆了方二夫人的台:“没有,我是说的实话。老太君是不是觉得我很不识抬举,很生气?”方老太君气得直翻白眼,方二夫人更是急得拍大腿,李云鹤却是咧嘴一笑:“不行啊,你这气得还不够啊!”又说:“你知道你孙子为什么现在会是这副死样子吧?都是你给害的!你若是不对我的话阳奉阴为,上次我们不会闹得不愉快,我不会负气离开,你呢,也不会听那老奴才的话找来那个什么孙太医的!你口口声声地说你多么疼方四爷,方四爷是你的命心肝儿,没有想到吧,最后害得他却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