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鹤跪坐到了床前,捧着青云道长的手眼泪漱漱地流着,一边又一边地乞求:“老头儿,你别死。师父,你别丢下我。”
“师父不会丢下你的。”青云道长说:“只要你的心里有师父,师父就会一直陪着你。不管是死了,还是活着。”李云鹤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话?顿时失声痛哭,大喊不要师父师。青云道长长叹道:“哪有人不死的?除非是神仙。可惜啦,师父修道不精,还成不了仙。”见得李云鹤哭得不成样子,青云道长宽解道:“丫头,你别这样,你这样师父心里也不好受。”李云鹤只得强止住些哭声,紧紧地抓住青云道长的手,青云道长说:“你好好的,听我跟你说几句话。”
“您说。”李云鹤说。
“我这一辈子也没有什么可交待的,更没有什么可给你留下的。这个道观我已经留给了青绝,能给你的就只有我那一屋子的书了。”青云道长说:“青沐是我一故交好友的后人,我死后就把他交给你了。你不用给他安排什么前程,只叫他给你做个药童、护卫什么的。只要别叫他饿着、冻着就好,等到他成年后再给他寻一门亲……如此,我也可以给我那位老友一个交待了。”
“是。我一定好好对待青沐。”李云鹤应道。
“其它的便没有什么了。”青云道长长叹一声,话音还未落下,手便缓缓地从李云鹤的掌中抽离。
李云鹤知道,那抽离的手便是青云道长的生命,李云鹤哪里肯放开?双手紧紧地把他抓住,一声一声地乞求:“师父!师父!”
可是不管李云鹤如何乞求,如何将青云道长的手抓得多紧,青云道长微微起飘动的胡须到底静止了。掌中的温暖还那么清晰,耳边似乎还能听到心跳的声音,可青云道长却是真正的去了。
“云鹤。”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大师兄青绝来到了李云鹤的身后,压着心中的不忍和悲伤,轻声地提醒着:“咱们给师父清洗一下,把衣服换了吧。”
李云鹤转过头来,恍惚地看着青绝:“师父睡前没有洗脸?”又道:“你别惯着他,他又不是小孩子还要你给他洗脸!”
“云鹤,你醒醒吧,师父,师父已经去了!”青绝痛呼,说完自己也忍不住悲痛地哭了出来。
青绝的哭声这才将李云鹤拉回到了现实,是啊,青云老头儿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惹得自己跳脚了!
“那我去打水。”李云鹤木木地站起身来,飘向了屋外。
“水……”青绝回头,想要跟李云鹤说水他已经打来了,可是看到李云鹤失魂落魄的背影,他又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外面已经是哭声一片,青沐更是哭得倒过了气去,惹得众师兄弟们惊慌失措。
眼看着青沐就要上不来气了,李云鹤这才叫一个师兄给打醒,她连忙拔了头上的簪子,朝着青沐的几个穴位上扎了几下,这才将青沐救了回来。
“师姐,师父没了!”缓过了那口气,青沐扑倒在李云鹤的怀里。
这孩子现在也不过十岁,还记得当年老头儿把他抱回来的时候,还跟奶猫一般,小小的,弱弱的。他虽拜了青云道长为师,其实青云道长待他就跟亲孙子一般,若真论起来,他与青云道长比李云鹤还要亲。
“没了……”李云鹤长叹一声,望向了天际。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天定,就在李云鹤抬头望天的那一刹那,正对着她的那一颗星星突然变得明亮起来,连着闪烁了几下。李云鹤突然想起强巴曾给她讲的一个寓言故事,心道,或者真如那故事中所说,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辰,他会像活着的时候一般守护着自己的亲人?
这般想着,李云鹤的心里好受了许多。
转身回了屋中,青绝已经将青云道长清洗干净换上了中衣了。李云鹤记得青云道长的习惯,连忙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件崭新的八卦道袍,找出了青云道长最喜欢的那一顶飞羽高冠。
“我来吧。”看着青绝替青云道长穿好了衣袍,又去梳理他的头发,李云鹤出言阻止道。
青绝退身让开,李云鹤坐到了床头,让青云道长靠在自己的身上,她轻轻地替他把头发梳起挽成髻,再冠上那顶高冠。
还是那个慈眉善目,仙姿道骨的模样,怎么就死了呢?
一时间李云鹤又悲从中来,低呜着哭了起来。
“别把眼泪落到师父身上了。”青绝连忙说道,“那样会叫老人走得不安稳的。”
李云鹤连忙将手捂在脸上,阻止着眼泪落到青云道长的脸上。
放开了青云道长,青绝已经替他穿上了袜子,李云鹤找了一双新鞋出来,青绝却道:“不穿那个。”李云鹤呆立在一旁,看着青绝从衣柜里翻找了半天,才拿出一双皱皱巴巴,样式老旧的鞋来。这鞋,有些似曾相识。青绝说:“师父早说过了,他要走了,身上随便穿,但脚上一定要穿你给他做的这双鞋。”
原来,那鞋竟是自己给他做的?
李云鹤一时有些记不清了,费了好大的劲才想起来。那是在她十岁那年,为了哄青云道长的丹方便为他做了一双鞋。她是惯不耐烦做这些的,那鞋做得非常敷衍,那皱皱巴巴的样子并不是积压太久,而是做出来就是那样。从来没有见到老头儿穿过,只以为是嫌弃李云鹤的手艺不好,原来却是叫他当宝贝地收着了。
毫无意外地,青绝这话又勾得李云鹤泪如泉涌。
鞋虽然样子很丑,却还是很合脚的。
这是李云鹤唯一能给自己的安慰了。
将青云道长收拾好,青绝这才叫众师兄弟们进来瞻仰师父的遗容。大伙儿哭得甘肠寸断,李云鹤却是早已经将眼泪流干,她木呆呆地看着师兄弟们来了走走了来,看到闻讯赶来的香客来了走走了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