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有人走近，沈一然转头瞧了一眼，将手中的烟又抽了一口后，走到旁边的烟灰桶边将烟摁灭了。
这一刻苏蓁脑子里闪了许多念头，其中绝大部分的中心思想都是沈一然现在肯定因为刚刚戏拍得不顺，心情不好，她应该瞬间消失。然而，这显然是不可能办到的。
“沈老师。”苏蓁打了声招呼，见沈一然并无反应，自然不便多呆，反正她也不想多呆，便要转身离开。
“去喝杯咖啡吗？”
苏蓁停住转身的动作，有些疑惑地看着沈一然。
“喝吗？”沈一然又问。
苏蓁不自觉地“嗯”了一声，只见沈一然向她走了过来，眨眼功夫已经越过她往摄影棚走去。
苏蓁略略想了想，觉得喝咖啡的邀请并非自己的幻觉，便跟在沈一然身后往回走。
休息室里，苏蓁略微迟疑地接过沈一然递过来的咖啡，从方才起，她就有一种这一切挺虚幻的感觉。为什么会有这种感受，苏蓁一时也说不清楚，大概还是因为身份上的悬殊吗？一线和十八线？主角与配角？苏蓁心下暮然一惊，从什么时候起她把自己已经放到这么低的位置去了吗？明明不过几年前，她在剧组也是享受着礼遇的。
“过去坐。”沈一然向一旁的桌子走去，他一走过去，原先在那桌旁坐着的几个人纷纷站起来打着招呼就走开了，待苏蓁跟过去的时候，可以坐8个人的长桌边只剩下沈一然和她。
苏蓁吸了一口气，将杯子放在桌子上，坐了下来。
常年在剧组的人，基本都比较擅长和陌生人相处，通过递一杯水，送一份盒饭，对一下台词，练习一下走位等等，都可以拉近距离。但眼下，苏蓁觉得这事有点挑战。
“我想我们需要熟悉一下。”沈一然打破了沉默。
苏蓁条件反射地应答道：“是，沈老师。”
“我让你不自在了？”
苏蓁否认，脸上还带了微笑，“没有。”
“那我们聊聊？”说完，沈一然不说话了。
聊什么？然而总不能冷场！于是苏蓁决定自我介绍一下，“这是我第一次拍电影。”
“我知道。”沈一然看着苏蓁。
苏蓁镇定的外表下面，是一颗开始奔腾的心。能拜托您别看着我吗？您这样看着我，我很紧张。还有沈老师，聊天要有来有往啊，您这时候用问句更合适，您用肯定句，我怎么接下去啊？
“能现场看到沈老师演戏，我觉得受益匪浅。”好吧，说好听话总没错吧。
沈一然看着苏蓁，似乎是要分辨下她说这话的真实性。
“你觉得我演得好吗？”沈一然问这话时，眼神略显微妙。
“当然！”对于这一点，苏蓁是毫不怀疑的，起码在刚刚那场戏的时候，苏蓁在心底是妥妥地觉得宋维桢是一个纠结且折腾的导演。
“即使我被宋导NG了17次？”
“诶？”NG了17次吗？和自己的记录持平了？自己NG了17次的事情连沈一然都知道了？那天他分明不在片场。那是巧合？大神真的NG了17次？
苏蓁在这一瞬间忽然意识到自从和沈一然对话起，她的内心戏就多得有点离谱。
“你对贺子芹这个角色怎么看？”
角色讨论？
“革命烈士……”
听到苏蓁这个答案，沈一然右眉微微上扬，“就……这样？”
苏蓁想了想，给自己对贺子芹的定义又丰富了一下，“有信仰的，内心强大的革命烈士。”
大约是没有料到苏蓁的新一番回答，沈一然嘴角抽动了一下，即便是转瞬即逝，也使得他的面部表情顿时生动了起来。
“那你对贺子芹是什么样的感情？不觉得她可怜吗？这么年轻，面对死亡，她的丈夫却不去救她。”
“是可怜……”苏蓁不由自主地先给予了肯定的回复后，转念一想又补充道：“应该是可惜，很年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了，但是她是为了她的理想和信仰……另外，我想她的丈夫不是不救她，而是想尽办法也救不了她。”
“但是，他的丈夫最终还是放弃救她了。”
“这件事情，罗逸肯定更痛苦，比起贺子芹，我觉得罗逸才是可怜的。他一辈子都得受到无法拯救自己妻子这件事情的折磨。从大局来看，罗逸的选择是正确的合适的，是为了革命事业，自然也是崇高的，但是他只要想起他的妻子，他的良心就永远难安。”
沈一然饶有兴致地看着侃侃而谈的苏蓁，前一刻的拘谨已经散去，虽说不上是神采飞扬，但整个人却带着一层光彩。
“我以为我们讨论的是贺子芹。”沈一然待苏蓁说完，提醒了一句。
苏蓁一愣，偷偷观察沈一然的表情，见他似乎并未生气，但心里却仍旧有些后悔。
“好了，起码，我们还是有共识的，贺子芹和罗逸是为了共同的革命事业而奋斗的同志。那我们也合作愉快吧！”沈一然向苏蓁伸出了手。
苏蓁赶忙伸出右手，与沈一然重重地握了一下。
